哦,还有点不一样的。
谢棠是他哥,而这位据说应该是李汝期的爱人。
楚衡感到有一丝渴,不想喝水,就是烧的慌。
他最后问李汝期那几个问题的时候目光太直白,既是探寻,也是坦白。
你家里藏着一个人吗?我也想。
摆摆头,楚衡尽可能地把这些念头都驱逐出去。他在国外的时候就找心理咨询师看过。大多数的意见表示这都是一种对现实的折射。
楚衡很认可这个观点。
地点是楚家老宅,意味着他想摆脱楚战骁的管制,翻身做主。
谢棠出现在楚宅里那更好理解了,他一直对谢棠最后把自己推开这事耿耿于怀,真的是做梦都想把谢棠圈在家里。
他从来没细思过谢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那里的。
总归都是家人。
但是哥哥和爱人,都是家人。
爱人这个称呼不知怎么触动了他的心,好像把他从梦中惊醒,告诉了他另一种可能的关系,让一些绮丽多彩的思念都复苏,蠢蠢欲动地想要破土而出。
我是怎么了。
楚衡想。
他突然非常非常想见到谢棠。
楚衡看着车窗外影影绰绰的灯火,华灯初上,湖城的灯光仿佛地上的银河,连接着他遥远的梦境和驶向的终点。
他的思绪来回围着那些光打转,回家的心情从急切变成了焦灼。
他有一种奇妙的的预期,谢棠也在这样的灯光背后等着他回家。
在城市宛如星海的灯光里,有一盏灯属于他。
或许这就是一种形式的美梦成真。
谢棠正在家里煮腌笃鲜。
他是西南那边的人,口味又辣又咸,后来在湖城上学和工作,才学了一手江南菜。
他吃了一段时间楚衡做的饭,虽然不知道那种把食材乱搭配的风格是从哪学来的,但是整体口味确实是比较清淡。
他就想趁着周末也做点饭报答楚衡。
在等待汤慢慢煨着的时间里,谢棠发了一小会呆。
人的确是适应性很好的生物。他一开始那么抗拒楚衡的出现,现在却也适应了。
他这45平方的小屋子就像本该就是两个人住一样,在日复一日之间。自然而然地容纳了另一位新的住客。
它本来面积不大,这样显得刚好。
两个人,一起一卧都在这方寸之间。他坐在沙发上,不管楚衡是在厨房忙碌还是在床上赖床都看得见。
这样亲密的关系,他从没想着会拥有。却实打实地砸在他眼前了。
这和大学时那种宿舍关系不一样,多了一种共同经营着一个家的感觉。
谢棠没和人合租过,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合租人的生活也是这样的。
他以前不会想着拉着楚衡去逛逛家居店,现在却想试一下。
楚衡到家的时候,汤已经好了。
汤特有的鲜香味散发在空气里,引得人食指大动。楚衡在这香气里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焦灼着的情绪安静了下来,恍惚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等他好容易把飞到不知道哪里的思绪找回来,才勉强想起一条春天有春笋,正是吃腌笃鲜的时候。
谢棠没注意到楚衡的不对,他正忙着把汤盛出来。
时令性的食物是有人情味的,它往往能勾起一个人对于这个时节的记忆。谢棠听过自己江南的同学讲过,笋在春天的江南简直便宜的不像话,每家每户都会去山上自己挖,一下午就能有满满的一箩筐。数量多了就不值钱了,但江南的人似乎也不在意,自己拿回家就能吃上鲜美的好几顿。
他知道楚衡是在湖城长大的,离的这么近,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记忆。
他以前对此并不好奇,因为那记忆里有他没见过面的父亲。
但是他现在却蠢蠢欲动地想知道,因为这记忆里有楚衡。
谢棠把饭菜都齐整地摆在桌子上,招呼刚进门的楚衡坐下。
楚衡不忙着吃饭,先喝了整整一碗汤。
汤热烫烫的,似乎把他的心也烫热了。他们家也煲汤,都是阿姨煲的。家常的菜最有人的习惯在里面,他们家汤的味道也随着阿姨的来来去去,都不尽相同。
但是今天,他觉得,他终于能记住一种汤的味道,把它珍而重之地放在记忆的某个位置。
这味道和热度一起催生了他心里的种子,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突然没有了耐性,似有满腔的话要说给谢棠听。
而谢棠正坐在离他咫尺的距离。
楚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凡事需要谋定而后动,他想。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打开跟楚家有关的话题。这样突然就问起来,太冒昧了。
但是他想说,他想告诉谢棠自己受了很多很多委屈,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回到他身边。即便是现在也很有可能楚战骁一声令下他就要滚回楚家。
他想说,他跟周细蔷和楚云亭都没什么感情。他根本就不想回周细蔷的别墅。
他更想告诉谢棠,自己在国外的时候做过的梦里都有他。
他不敢问,不敢听到谢棠的回答。
如果谢棠不为所动地劝他回去跟楚家周家搞好关系,那他真的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了。
这些复杂的想法把开口问谢棠变成了一个伪命题,全部都是雷区。
在被自己这些个念头折磨的最后,他听到自己说。
“你为什么不问我出国的事呢?”
谢棠的舀汤手僵了一刹,又放松。说不上来是因为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还是打定主意要逃避了。
他淡定地开口:"先吃饭。"
楚衡满腔的话被堵了回去,这回他是真的感到委屈了。不满简直和沮丧简直能实体化成洪水把谢棠冲成个落汤鸡。
引发这一切的谢棠在怨念中心我自岿然不动,淡定地布好了菜,开口:"吃完饭再说。"
楚衡眨眨眼,表演了什么叫覆水也可以收,乖乖巧巧地继续吃饭了。
饭后,楚衡在沙发上坐着,谢棠在洗碗。
没开热水,冷水在这个季节还是有些凉的。只是谢棠没心思管这些,他脑子乱糟糟地,全然不像刚才回楚衡话那样淡定。
他其实一直在等着楚衡开口,像是个卑鄙又取巧的小人一样,等着楚衡把楚家这个疤揭开。
也需楚衡会揭,也许不会。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可以安心地躲在一边,被动又无辜地被楚衡带着走。
楚家他高攀不起,连问一问都是过错。
谢棠又想起来许许多多的过去。
深植在谢茹文心里长达20多年的噩梦,被戳的发疼的脊梁骨,最初楚衡误会他时那个有些轻蔑疏离的笑,都早已随着岁月像菟丝子一样爬满了他的骨髓。
谢棠记着这苦痛的根源,脉络,记得谢茹文每一个暗自流泪的夜晚和疲惫的清晨,记得自己在楚衡面前时的局促和羞怒。
这些没有随着社会的打磨消失,反而越来越沉重深刻。
因为社会比学校更加的物欲横流以及捧高踩低。
楚衡那么好,善良,坦荡,自由,眼里永远有温暖的笑意,好到像是拥有了这个人,就直接拥有了幸福。
但是这份好,他谢棠不敢要。
他害怕别人说他贪慕虚荣。
当年母亲在医院里的厉声质问言犹在耳,如果不是这回楚衡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他甚至不会这样默许楚衡赖在他家里。
那不光是为了一段不体面的过去,也不光是为了维护谢汝文。
是因为他看着楚衡,就像透过一个镜子看到了一个拿不出手的自己。
王子和灰姑娘那是童话,王子和私生子就是笑话了。
更何况这私生子还是个穷小子。
所以他不看、不问、不关心,似乎这样就能
强撑出一份清高和坦然。
他把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楚衡。
楚衡在沙发坐着等,他从一开始的雀跃慢慢随着谢棠感觉永远洗不完的碗平静了下来。
这可能只是太迫切之后的心里作用,楚衡想。
也可能是谢棠真的在拖时间。
楚衡雀跃的心一点点地就淡定了,他开始搜肠刮肚的想一会儿能说的话题。
什么都行,总之把他真正想说的统统避开就好了。
我今天去见李临阳的远方亲戚,他家屋子挺大的,你要不看看,喜欢我们也可以买一个。
……这个不行,敏感,估计买了谢棠就要欢天喜地的送自己走。
他亲戚家里还有男人,说是他伴侣,我觉得挺好的。
……也不行,往这个方向说总能回到家人上,更糟。
我买了半个盛雨,你以后上班可以随便颐指气使。
哦,这个不能说……正经得瞒着,免得谢棠辞职。
楚衡捧着碗想了半天,脑子里愣是还在那几个问题上打转,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痴呆了。
越是想要忘掉那些事,那些事越是在脑子里蹦跶。最后楚衡决定迁怒李临阳,都是他挑的好地方,不在李汝期家里谈事就没这么多问题了。
完全没考虑李汝期约不出来是他自己的问题,毕竟他要照顾家人,楚衡表示理解。
谢棠端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看到楚衡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神,就轻咳了一下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