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希望我是想多了。”楚衡笑笑,并不继续说下去。
挂了电话,楚衡看了看发小发给他的信息,脸上的笑容去了几分。
他其实并不介意底下人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前提是别坏了他的事,也别碰他的逆鳞。
楚衡的发小接着发了消息过来。
夏庐:你不追究?
楚衡:暂时不吧,留着他。
夏庐:随便你,以后这种事你找我,别找临阳。
楚衡:那你也太保护过度了。
夏庐:我知道你只打算让他挡一挡你真正准备查的事,但是你妈和你爷爷,都不好相与。
楚衡:他背后有李家,你瞎操心什么。
夏庐:我不放心他。
楚衡:……我还不放心你呢。
楚衡撇撇嘴,他、李临阳和夏庐一起长大,夏庐家里早年出了变故,一直住在李家,李家孩子多,也不介意多养一个,夏庐和李临阳关系更像是兄弟,夏庐看李临阳像是看自家的崽一样。以前他是不太能了解这种处处为对方打算的心态的,最近倒是越来越能理解了。
想着他有点感慨。
楚衡:你现在搬出来住了?
夏庐:嗯。
楚衡:你舍得?
楚衡等了一会儿,夏庐都没再发消息。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李临阳的电话就到了。
楚衡扬了扬眉,点了接听。
“喂?正跟夏庐讲你呢。”
“……你跟他有什么好讲的,你告我状啊?”李临阳没想到开头第一句就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叫到。
“……他又不是你爸,你紧张什么。”
“他确实不是我爸,但是他管我钱。”李临阳心有余悸地说,“我之前买车太凶了,我爸就把我手上的卡给冻了,他没时间管我就把钱都放夏庐那,让夏庐管着我。我可ballball你了,我好好一个少爷你要逼的我吃糠咽菜吗?!”
夏庐哪舍得让你吃糠咽菜,楚衡心说,没接话茬,“所以你打来什么事。”
他这一提醒李临阳才想起来确实是有正事说,“你不是喊我查几个人吗。”
楚衡想起夏庐刚才的交代,说:“你夏爸爸开了金口,不让你管这事,撤了吧。”
李临阳气不打一处来:“我去,他真以为是我爹啊,我他妈还就查了。”
楚衡为夏庐不值,一片真心填了哈士奇肚子,遂坚决支持李临阳和夏庐对着干。
李临阳和楚衡讲了一会夏庐坏话,这才记起来有正事要说,咳嗽了一声,神经兮兮的开口:“你现在情绪怎么样?”
楚衡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自己感受了一下内心的状态,正因为谢棠松口和给夏庐拆台而非常愉悦,回答说:“挺好的,你说。”
李临阳深吸了一口气:“你留的那个地址和转账记录,我顺着往20年前查,查到那个人是个警察,他经手过一起儿童虐待案件。”
楚衡眉毛一皱,有种不安的预感。
李临阳接着说:“当时是在那边国企的职工家属区里,有个女的把自己的孩子关在家里不见人整整7年,是有一次那孩子一个人在家里,不知怎么从阳台上爬出来才被人发现。”
楚衡的精神绷了起来。
李临阳犹豫了一下,“那个孩子就是谢棠。”
……
公司的休息室里,谢棠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恍惚间才想起来,自从楚衡来了,他就再没往家里打过电话。
手机的震动因为没人接听而停下,很快又重新震动起来,未接来电的数字从5跳到了6。
谢棠叹了口气,把电话接了起来。
他用最温顺,最柔软的语调说到:
“妈妈。”
楚衡的脸色黑的吓死人。
“细节呢?”他问。
李临阳在电话那边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楚衡会问这个问题,只能凭记忆回答他:“具体的记不清楚了,查到那孩子是谁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不过报告里写的挺惨的。”
李临阳想了想,再开口:“他们家所有窗户都被报纸糊住了,没什么光,邻居也看不见屋子里的情况。而且谢棠小时候好像挺乖的,那种老房子隔音不好,谢棠他妈晚上撒泼砸东西的声音邻居都听见过,就没听见过谢棠闹。”
“其他的就是他逃出来那次,好像是他妈出差,谢棠一个人在家。结果碰上家属区停电,大夏天的冰箱里东西全坏了,谢棠饿了2天实在没东西吃,就把阳台的插栓咬开,自己爬出去了。”
楚衡听的心都要碎了。
“我要所有的细节,文件、档案、资料、音视频证据。还有你查的脉络。”他在电话里对李临阳说,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李临阳听声音就知道他生气了,开口,“我只是知道这个事,详细的资料稍后我让人整理好发你。楚衡你没事吧?”
楚衡没理他,李临阳继续讲,“哎你别不说话啊,谁能想到你爸的转账记录最后能查到谢棠头上。你别上火啊,谢棠还不一定就是你爸的那个私生子呢。”
“跟那个没关系。”楚衡开口,“挂了。”
李临阳被突然挂了电话,喂了好几声之后只想对着电话爆粗。
“问候你先人啊!!给你费劲巴力的查,你他妈挂我电话?!”
挂了电话的楚衡自然是听不到的,自然也是不关心的。
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面沉如水,不知遗传的谁,他越生气的时候反而越冷静克制。
他内心都被谢棠的经历填满了。
被暗无天日的关在家里七年,谢棠是怎么过的。
多大点的孩子,在家里饿上整整两天,哪个父母能做出来。
谢棠在那个家待到18岁考上大学。他在那个家里还经历过别的虐待吗,没有被打过吗?
想到谢棠小时候可能在家里被打过,楚衡觉得自己有种窒息的错觉。
那是谢棠,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是怎么在这种家庭里养成这种性格的,温厚、腼腆、负责,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有人舍得这样对他。
楚衡想起了一个名字。
谢茹文。
楚衡从脑海里,把3年前那个在病房里看到的女人挖了出来。
是了,这个女人3年前就当着自己面打过他。
回忆在此苏醒,谢茹文当年在医院歇斯底里的形象和刚才那个骇人听闻的故事重叠。
与之一起复苏的,还有当年谢棠维护她的场景,他说他不能背叛她。
当年的失落和不解在此刻都化为了愤怒的食粮,随岁月累积的寂寞和渴求点燃了不能宣之于口恨意。
谢茹文,楚衡在心里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满腔的愤怒突然有了出口,恨意突然有了宣泄的方向。
他一定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有些事,谢棠不能做,那就自己来做。
如果这一次,谢棠还要选择保护她,那就让谢棠别无选择。
另一边,谢棠正在柔顺地接听谢汝文的电话。
“在忙什么?”
电话那头谢茹文的声音和煦温暖,仿佛夺命连环call的那个人不是她。
谢棠垂下了眼睛,“我在上班啊。”
“上班不是12点开始午休吗?我是12点整打过来的。”谢茹文温柔的问道。
“是我不好,没及时看到。”
谢茹文笑了,“被我说中了吧,你从小就爱找借口。”
谢棠捏紧了拳头,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妈妈有什么事吗?”
“好久没打电话给你了,问问。”谢茹文的语气忽的降低:“都有3、4个星期了。”
“我这段时间有项目,忙忘了就疏忽了。”
“打个电话需要多少时间。”谢茹文说,“你不是交了女朋友吧。”
谢棠开口:“没有,有的话,会第一个带给妈妈看的。”
谢茹文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年龄也差不多了,是该找找了。”
谢棠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妈妈,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一个人,不就那样过吗,我今年五月份就退休了。”
谢汝文回答,声音里有淡淡的伤怀,她话音突然变得有些奇异的尖锐:"我可跟你说了,我是一定要跟着你的,我退休了就来找你。"
谢棠想到家里的楚衡,心里一紧,但还是柔顺地接到:"好的,妈妈。"
这个回答让谢汝文满意了,她的注意力转向了别的话题:"你那个工作怎么样了。"
谢棠:“老样子,工作挺忙的。”
谢茹文嘱咐:“你要好好工作啊,你当时那种情况,没地去的,幸好人家要你。薪水低一点就低一点。”
谢棠用手抵住了额头:“嗯,我知道的。”
一个电话打了20来分钟,除了一开始的寒暄以外,都是谢茹文在絮絮叨叨地给谢棠讲道理,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软文。
挂了电话,谢棠长出了一口气。
想起谢汝文说要来找他的话,心里就是一颤。
5月份,还有时间。
谢棠有些麻木的释然,如果是昨天之前,他可能还会觉得抗拒,说不定会想法子不跟谢汝文住一起。
想尽办法和楚衡就这样一起待下去。
但是突然就有点心灰意懒,什么也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