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余怀试探道:“尹龚柳……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尹龚柳抬起头,望向面前一脸担心的凌余怀,眼神复杂。
“……易千秋,你真要放过我?”
凌余怀无法理解地说:“不放过你,难道要杀了你?”
“这是最好的选择。”
凌余怀耸了耸肩膀。
“算了吧,打打杀杀可不是我的爱好,我还是更喜欢平静祥和的生活,还有,别再一口一个叫我易千秋了,记好了,我叫凌余怀。”
尹龚柳声音低沉,喃喃自语道:“凌余怀吗……”
“好了,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再见,不对,从此以后最好不见。”
说完,凌余怀就转身离开,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半响,寂静的树林里,只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他恭恭敬敬地向尹龚柳弯腰鞠躬,竟然是那个之前在街头蛮横不讲理的大汉。
“国师大人。”
只见中了迷药浑身瘫软不能动弹的尹龚柳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上捆绑的绳子纷纷自动脱落,原来他根本就没有身中迷药!
尹龚柳平淡地问:“尤云,你在一旁看了那么久的戏,看出什么来了?”
尤云思索道:“易千秋似乎失忆,又似乎没有失忆。”
尹龚柳淡淡地说:“如果他失忆,那么他不会记得我的名字,如果他并无失忆,那么他离开前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我,更不会如此服务周到甚至可以说是善良。”
尤云回答:“这是一个不可调解的矛盾,想要解开这个矛盾,就只有一个解释,或许真如他说的那样,他并不是易千秋。”
尹龚柳冷静地说:“但魔核对本体的吸引不会有假,所以他还是易千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尹龚柳自言自语道:“或许还有一个解释……易千秋在看了死神禁.书后渐渐走火入魔,而如今已经疯了。”
“那么,我们是否现在就立刻处理了他?”
尹龚柳冷冷地说:“你觉得我们有这个机会吗?恐怕连十分之一的几率都不到,暂时不变还是按计划行事,我们必须让易千秋在普通人较多但还存在着神、仙、妖、魔、鬼的武林上继续兴风作浪,这样计划才能顺利进行下去,若是他退隐武林了,我们的死神禁.书就白白送去了。”
“您想……?”
尹龚柳负手而站,冷笑一声。
“他不想兴风作浪,我们可以逼他兴风作浪,只要在武林上放出一个特别的消息……”
☆、谣言
正午,天热得很。
这正好是云溪客栈一天来最热闹的时刻,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桌前椅子上全都满满坐着客人,跑堂的小二又是热情洋溢的招呼新来的客人,又是急匆匆地记菜和收钱,忙得真是额间热汗淋漓,得时不时抽空拿自己的袖子擦上一擦,十几分钟下来更是连嗓子都有些喊哑了。
这些坐在桌前椅子上的客人们有老有小,有公子有书生,但大多数都是佩戴着刀剑,没有修真的普通侠士。
叫人不禁有些称奇,这坐落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岭,平日里冷清得很的云溪客栈,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吸引来了那么多七七八八的普通侠士?
看着挺叫人称奇,但其实原因却是简单的很,原来,这是因为云溪客栈不是一个普通的客栈,它是一个几乎开遍了中原各个角落的连锁客栈。
无论是在山上还是城镇,或是沙漠甚至是海岛,只要你能识得几个大字,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鼎鼎大名的连锁客栈。
因为遍布中原的各个角落,所以只要武林上出现了什么新的风声鹤唳,那些渴望听到最新消息的普通侠客就会迅速拥到云溪客栈里打听消息,在庞大的中原,没有哪个免费情报组织能比云溪客栈更快得到消息并且以极快速度传播出去的了。
而今天这些拥到云溪客栈挤得四周满满当当的客人们,显然也是为了新出现的武林传闻而来。
屏风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说书老先生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津津乐道,他年幼的小孙子虽然目不识丁,却也被他所说的那些事情所深深吸引,在他膝下目不转睛地好奇听着。
只看见一旁座上的一人实在忍不住内心的焦急,向那说书老先生直白地问:“我一直知道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有三位,一位是佛教的圣尊者一恒慈,一位是玄宗的天师万里埃,一位是第三国度的统治者吠陀王。”
“这三位先天的修为深不可测,活到现在早就有了千岁,就算其中两位联手也不一定打得过另一位,而你居然说如今武林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能凭借一己之力打败这三位的人!你知不知道上次说这笑掉大牙的胡言乱语之人,坟头上的草都有足足八尺高了?”
说书老先生慢悠悠地摇了摇扇子。
“你可以不信我的人品,但不能不信你脚下踩的这个地方,各位能不谋而合在这里齐聚一堂,也应该心知肚明,云溪客栈里出来的消息从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作假。”
那人不服气道:“既然你说自己所言皆真,那你倒是把那个牛逼哄哄的人的名字讲出来啊,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人那么有能耐,不光打败一位还要连着打败三位,难道他一生下来就一指向天一指向地,命中注定是个搅得天地无序的混世魔王么?”
说书老先生忽然把扇一收。
“你说对了,他的确是一个混世魔王,而他的名字……就是易千秋。”
“怎么可能!”
闻言,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面对众人的惊呼,说书老先生依旧纹丝不动,眯眼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有做不到的事情。”
“易千秋二十年前凭借一己之力毁了玄宗,又夺走了由道尊龄长生守护的邪物——死神禁.书,练就了无人能及的刀法,其谋略和修为本就深不可测,不然这短短几十年,他的恶名又为何会快到孩童听了都不敢夜哭的地步?”
其中一人忍不住质问道:“可那也是因为他平日里作恶多端,行的都是伤天害理之事,武林虽大,恶人虽多,但能做到他这等丧心病狂地步的却也是屈指可数,恶名自然传播地快。”
“死神禁.书是很厉害,但我们都知道,看了死神禁.书后修炼的人都会落个疯疯癫癫走火入魔的结局,现如今唯一能摆脱这结局的人就只有佛教的大师——无心,但他被逐出佛教早就不知所踪多年,说不定也已经疯了。”
“至于谋略,则更是不用说,圣尊者慈悲为怀度化天下人,天师云淡风轻我命由我不由天,吠陀王智多近妖攻人以谋不以力,用兵斗智不斗多[注1]。”
“这三位先天,无论哪个动动手指都能把易千秋这个无知小儿崩飞,而你居然只凭这三点就轻易断定易千秋百分百能胜过,究竟是我耳朵坏了……还是你脑子进水了?”
在座的众人也是纷纷叫道:“就是就是!”
坐在说书老先生膝下的小孙子也疑惑道:“是啊爷爷,虽然易千秋是很厉害也很坏还很聪明,但他也确实没有强到能打败那三位先天的地步呀。”
面对众人的质疑,说书老先生没有慌张到结结巴巴,他抬手慢悠悠地喝了口热乎乎的酒,再舒了口气,看着堂下盯着自己的数双眼睛,神秘地笑道:“你们……对易千秋了解多少?”
小孙子回答:“听说他身为魔,狠毒残忍,狡猾奸诈,一手千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一旦出刀便没有人能活着躲过。”
“你说的不错,却还不够清楚明了。”
说书老先生摇着扇子,眯眼道:“你如果真对他这个人足够清楚明了,就应该隐隐察觉到,易千秋虽然狠毒残忍,狡猾奸诈,一手千秋刀法高深的可怕,但其实最可怕的却是他的心,他的刀只会夺走他人的性命,而他的心却最会用来伤人的情,并且都是男人的情。”
“……!”
在座的客人们全都震惊了,只要有耳朵的,脸色纷纷变得各有特色。
而在云溪客栈的一处昏昏暗暗看不清的角落里,坐在桌子前正无聊听自己这具身体过去的事迹的凌余怀,则已经将酒全都从嘴里喷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那边屏风前的说书老先生似笑非笑道:“你们如果还是不信,不妨去打听打听那些和他有过节的男人,寒青山庄的庄主叶知秋,第三国度的军师尹龚柳,岁幽楼的楼主江顾侯,天下第一铸剑师的陆郝白,东瀛千面魔的易乔文,医病圣手的黎莫凡,看看他们哪一个追杀了易千秋那么多年却有成功的。”
小孙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一直以为这些人是太过至情至性,所以这些年才对易千秋百般放过,没想到却是这样曲折的内情,真是可怜至极,喜欢男人虽然让人难以想象,但喜欢上这样的渣男却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被扣上渣男黑锅的凌余怀:“……”
说书老先生也跟着叹了口气,怜悯地说:“即使易千秋是个薄情寡义的滥情之人,即使他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歹毒之事,但这些爱慕他的痴情男子却还是无法对他做到真正的绝情,就这样被他欺骗感情耽误了年华,实在令人不禁感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