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金 (Delver Jo)

　　“医生说肾源得匹配程度很可观，但是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等进一步匹配以及检查才能知道。这类手术没有绝对的成功率，但是按照医生之前的经验来说，情况很不错。”方默拾一边说一边勾起嘴角，父亲能找到肾源比任何事儿都让他觉得开心。
　　“那就好。”金尧见他脸上写着幸福，自己也跟着点头。
　　从福利院所在的郊区回到市区也就是几十分钟的事儿，刚开进主路，金尧突然开口说，“你再往前走一些找个路边停车吧，放我下车。”
　　在这儿？你要干嘛？
　　金尧转头看着方默拾，轻声说，“我答应了我妈晚上回家吃饭。”
　　方默拾一愣，“你刚刚怎么不说？”他皱眉有些不悦的情绪，倒不是不想让金尧回家，只是自己刚刚还兴致勃勃问他想吃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
　　“我们，”金尧微微张开嘴，看着方默拾犹豫片刻，最终移开视线快速说了一句，“我们以后不见面了。”
　　…方默拾一瞬间觉得自己听错了，转而和金尧对视。他手里握着方向盘，一股火气往天灵盖冲。方默拾深吸一口气，找了个可以紧急停车的地方熄了火，按下双闪之后才开口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了。
　　一次，两次，金尧终是找回了自己平日坦然的声音，看着方默拾面上没什么情绪，“我不想再和你见面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咱们跳过这些内容，”方默拾抬起手轻柔太阳穴，一天的好心情此时荡然无存，“你直接跟我说，又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你现在跟我说不见面了？”
　　“…”
　　“是不是你家里人又准备怎么折腾我？还是你舅舅准备再把我抓进去？”方默拾快速的在脑中过了一圈，除了地下赛道的事儿之外，他还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除非有人只手遮天捏造证据诬赖，否则方默拾没什么可害怕的。
　　“没有，是我想要和你分开。”
　　“我不想，我也不觉得你想。你别跟我说想分开，你要是想分开就不会为了我再不去美国。”方默拾满腹火气卡在嗓子口，他气金尧说‘分开’，气金尧又想要一个人解决问题。
　　金尧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车门，“我从这里下车。”
　　“你给我站住！”方默拾追着他下车，“你把话说清楚。”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分开吧…我觉得累了。金尧后退一步看着方默拾的眼睛，想了想道，“我回家里看着我妈妈很痛苦，我觉得对不起她。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是觉得累了。”
　　“…”
　　“我们都不是高中生了，那时候有的勇气我现在未必有。”
　　“…”
　　“我知道现在提出分开非常对不起你，但这是早晚的事情，长痛不如短痛。”


第57章
　　金尧说的话方默拾一句都不信。
　　金尧说的话方默拾一个字都听不懂。
　　方默拾看着金尧那不断变小的背影，肚里的火气压不住。
　　这场景何曾相识，与当年方默拾在医院里时如出一辙。不管金尧用什么样的借口，方默拾绝对不会同意分开。别他妈玩儿那电视剧情节，俗气老套上不了台面！可方默拾听着金尧说那些话，还是觉得心如刀割，呼吸困难。
　　方默拾回家缓和情绪，打算等自己心平气和之后再去找金尧。父亲下周需要接受好几项检查，方默拾计划先安顿好父亲之后再和金尧慢慢继续这场拉锯战。
　　父亲准备手术，方默拾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口，前前后后需要打点的事情太多，他索性与白楚说明情况请了几天假。白老板这种时候当然不会为难方默拾，同意了假期不说还让他有事尽管开口。
　　小影与方默拾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方默拾一个人照顾父亲有些吃力，她主动提出没事儿就来医院帮忙，这样可以让方默拾轻松一些。方默拾心中感恩，“这样太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结婚你也在帮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父亲的检查持续了好几天，随着一项一项指标都达到要求，距离手术也越来越近。方默拾一刻也不敢松懈，怕是到父亲出院之前都会感到惴惴不安。
　　方默拾白天忙里忙外照顾父亲，晚上便会去找金尧。金尧那个小屋自打他与方默拾提了分开之后便再没亮过灯，方默拾给他打电话也总是转去语音信箱，一来二去这是玩儿起了‘失踪’的节奏。方默拾手里有金尧小屋的钥匙，他上去看过，桌上落了些灰，好几天没人回来的样子。
　　方默拾找不到人又是一阵火气委屈，终于把电话打到了自家‘老板娘’那里，“湛哥，你见金尧了吗？”
　　见到了啊，他刚刚来工作室找Bass。汪寻湛想了想又问方默拾，“对了，你们俩没事儿吧，Bass说金尧好像不愿意接那几个本子，情绪也不太高。”
　　没事儿，我等会儿去找他。
　　方默拾放下电话便开车往工作室的方向而去，围追堵截总归得找到个谈话的机会和时间。
　　金尧到了工作室门口，远远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金尧的哥哥在等他。金傑靠在车上抽烟，时不时瞅一眼时间看样子有些着急。
　　方默拾不动声色将车停好，等了没一会儿金尧便从工作室走了出来。方默拾拿出手机拨通金尧的电话，只见对方从口袋中把电话拿出来瞅了一眼，随即又放进兜里。
　　金尧与哥哥说了几句话，没等方默拾下车便拉开车门一道上了车。
　　真行！方默拾深吸几口气后扭动钥匙，踩下油门跟了上去，今天就看看方默拾有没有这个本事和金尧说上话。
　　方默拾跟着金傑的车又往前走了段路程，瞧着周围没什么车时突然踩下油门，追了上去。
　　金傑透过后视镜瞧见这来势汹汹，缓了片刻后果断减速，硬生生被方默拾逼停在路边。
　　你发什么疯？！金傑下车便冲着方默拾瞥了一眼，这等行为在路上太过危险，“觉得自己在外面太自由了？要不再抓进去关起来得了。”
　　“我要跟他说话。”方默拾看向副驾驶座的金尧。金尧从车上下来，与方默拾对视的瞬间眼中有些无奈与疲惫。几天的功夫不见，金尧修剪了头发，看着比先前更为干练自持。
　　行了，你别纠缠了。金傑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这个世界上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事情。”
　　方默拾一怔，皱眉看着金傑，“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金尧先一步在金傑之前开口，像是怕哥哥说得太多。
　　方默拾多么聪明的人，话到了这里自然不可能有用细节。他看了金尧一眼，转而继续问他哥哥，“你刚刚什么意思？什么鱼和熊掌？”
　　金傑轻轻摇头，余光和金尧交汇，转头道了一句，“我上周就告诉你了，你不告诉他，他会一直来纠缠…”金傑说完便对方默拾道，“你以为你父亲的肾源会平白无故冒出来？”
　　什么？！
　　金傑扔掉手里的烟，“全国那么多患者等待匹配，干等…几年都轮不到你爸。做人得知足…”
　　方默拾转头看着金尧，眼神在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上周回家，我妈告诉我通过关系…”金尧解释了半句，随即摇头说，“你父亲能找到合适的肾源最重要，这些事情…没必要说。”
　　上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方默拾深吸一口气，看着金尧时感觉胸口揣了一股火气出不来，而其中有一些则瞬间化为凄凉愤懑的情绪。
　　“他已经替你做了选择，你应该感激。”金傑对两人的事情保持中立，因此看不到自家弟弟左右受委屈，父母给的压力已经足够，方默拾又凭什么在金尧面前趾高气扬？“难道他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让你在他和你父亲之间选择吗？你怎么选？”
　　方默拾哑口无言，看着金尧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回去吧。金尧勾起嘴角对着方默拾笑，“你最近照顾你父亲应该很辛苦，别想其他的事情。”
　　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聊一聊？
　　“你别得寸进尺，今天家里长辈生日，我们俩赶着回去。”金傑说着便转身朝车上走，想了想后看了金尧一眼，无奈叹气。
　　我把之前租的屋子退了，明天会去收拾东西。金尧猜想方默拾不会轻易作罢，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明天在屋里等你。”
　　金傑开车快速朝家里驶去，直到消失于路的尽头，方默拾还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方默拾第二天一早便出门去了金尧那小屋，父亲见他出门时神情很是复杂，主动开口道了一句，“你是不是担心手术？”
　　“没有。”方默拾不想父亲担心，冲着他勾起嘴角。
　　“其实我自己也有些担心，但是我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能有这样的机会…”
　　方默拾深吸一口气对着父亲笑得更为灿烂，“您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准备手术…不会有问题的。”
　　到了曾短暂属于两人的小屋，却没想到金尧已早一步开始收拾东西。屋里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方默拾在金尧回去美国的那段时间帮他收拾的，而其余的那些还放在箱子里。方默拾开口问是否需要送他回家，金尧摇头。许是担心方默拾受不了那离别的感受，金尧为他省去了最残忍的一部分，我找了Bass和湛哥帮我把行李搬回家。方默拾点点头后进屋，心中也不愿见到金尧回家的样子。他进屋加入这忙碌之中，一时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