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金 (Delver Jo)

　　方默拾一怔，对着电话竟然不知回应什么，片刻功夫眼前有些湿润。
　　父亲五十出头，若是换了肾那往后的日子能过得稍微舒服一些。这些年方默拾从未放弃给父亲换肾的想法，奈何等到一个合适的肾源是大海捞针的几率。
　　“好的，我会尽快和他一起去。”那么多排队匹配的人，最终如愿大的又能有几个？若是在过几年父亲年纪大了，换肾的成功率会大大下降，这个时间节点…只能说是老天的恩赐。
　　方默拾第一时间告诉了小影，这些年小影很关心父亲的身体，听到这消息也异常开心。挂了电话，方默拾又给金尧打了过去，“我等下就带我爸去医院，然后可能跟他回家。”
　　金尧在电话那边轻声说恭喜，这是好事。
　　“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我爸可以尽快做手术。”方默拾心里高兴，听着金尧的声音更是舒心安稳，“当年发现我自己的肾不合适，我其实挺绝望的…等了好几年音信全无，我都没再抱希望。”
　　方默拾在电话这边嘟嘟囔囔说着这些年父亲生病的情况，最终想了想感慨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为了我爸能健康，我付出什么都值得。”
　　金尧始终安静听着，末了轻轻道，“我知道。”
　　父亲每周都有固定透析就诊时间，对医院这个环境也算熟门熟路。方默拾接到电话便回了家，带着父亲一道去医院确认。
　　“还有一些检查需要进行，得确保你父亲的身体适合手术。当然我们还会再做一次匹配…然后提供报告，你们看了报告之后再做最终决定。”换肾存在出现并发症及排异现象的可能性，因此医生都会再手术之前做万全的准备和检查，确保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我刚刚提到的这些事情也需要时间，这一点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当然！”方默拾这几年操心这件事，自己也做过一些调查和功课，此时医生说的这些他幻想过无数次，得偿所愿着实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谢谢您了！”
　　“如果你们没什么疑问，这样也好对他进行检查。”
　　“好。”
　　方默拾送父亲去进行抽血，等在在走廊里时又接到金尧的电话。
　　“我晚上回家吃饭，你好好陪你父亲。”
　　方默拾猜想金尧也在努力修复和家人的关系，无可厚非，“那咱们明天直接去福利院见？”
　　好。金尧应了一声后主动对方默拾说，“我从美国转给你的钱应该已经到账了，支付手术费足够。”
　　方默拾听着这话满含感动，甚至连句‘不’都说不出口。肾源难求，此时有了他便想让父亲尽快手术，“算我欠你的。”
　　“别说什么欠不欠，这些都不及你父亲健康重要。”
　　方默拾在没吭声，他多年前便欠了收手术费，好在现在这钱是金尧的，“我慢慢还给你，这辈子挣的钱都是你的。”


第56章
　　院长花了好些时间准备三十周年的庆祝活动，因此各个方面都已经做到了最好，就希望能给参与其中的捐献者一个好的体验，同时也给孩子们留下些美好回忆。
　　父亲在医院检查的过程十分顺利，方默拾周末心情甚佳，一早便起身去了福利院。院长在大门口迎接四方而来的捐赠者，方默拾去了只剩下在内堂帮忙，好生热闹的场面。
　　方默拾到福利院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般富裕，看到那些孩子开心的笑，他也觉实在不易。金尧将近10点钟到福利院门口，院长见他很是高兴，拉着金尧的手开口道，“还以为你不能来了，之前方默拾也没说一声。”
　　金尧拿着相机给院里的孩子照相，一如他曾经对院长说的那样。相机中的孩子各个喜笑颜开，他们有些少不经事，有些已经开始上学懂了些道理。金尧将他们的神情记录下来，心中不免想到最初和方默拾来这里的场景。
　　金尧到福利院时方默拾正在厨房帮忙，人多了事儿便多，就连准备饮料茶点都显人手不足。方默拾在厨房里看到金尧在门口驻足，转而捞了一块刚刚出锅的小吃朝着他走过去。“这个给你，趁热吃。”方默拾见他这些年给福利院捐钱不说，现在还要白出力气，心中尽是心疼，“你要觉得好吃，我再给你拿。”
　　“哥，你来了！”除了方默拾，见到金尧这般激动的便只剩下朝阳。
　　上次见面还是‘金尧哥哥’，这会儿倒是越叫越亲啊。方默拾扬起眉毛看着朝阳，“你怎么不去帮忙？你看院长那么辛苦。”
　　我怎么没帮忙！朝阳瞥了他一眼，接着凑到金尧身边说，“我还以为你回去美国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他不走了。”方默拾洋洋得意接话，看着金尧满眼是笑，因为我，所以他不走了。
　　真不走了？朝阳一怔，脸上莫名挂着笑。
　　“行了，行了…”方默拾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金尧不走跟这小兔崽子有什么关系，“你赶紧去帮忙，别在这里闲着。”
　　三十周年的活动开幕仪式在福利院里，之后便是孩子和捐赠者一道出去。院长当时通过方默拾借了交通工具，对上人数正好合适，各方面都极其顺利，就好像老天爷看这些孩子可爱，处处帮助他们一般。
　　院长带着一行人离开，福利院中顷刻便安静了下来。
　　方默拾忙乎了几个小时，闲下来后在厨房里找了些茶点。还没等往嘴里塞，方默拾便在心中寻思也给金尧拿一些，他从早晨过来之后也没怎么吃东西。
　　福利院中处处都是庆祝的味道，方默拾端着点心四下找金尧，打算先垫垫肚子，之后一起回去吃晚饭。金尧家楼下前几天好像开了一家鸭血粉丝，开张那天方默拾就决定要拉着金尧去尝尝。
　　福利院里溜达一圈，方默拾手里的点心都凉了，前后却还是没见到金尧的人影。公共区域寻不到，剩下的便只有往宿舍方向而去。方默拾顺着楼梯上楼，刚一拐弯便听到金尧与朝阳的声音。
　　金尧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你，小时候就喜欢。
　　方默拾一怔，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在楼到处。这朝阳长本事了，怎么还挖起他的墙脚了？
　　朝阳转头与金尧对视，异常认真道，“我原以为见不到你了，可没想到你不回去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但我就是想让知道。”
　　金尧坐在他身边的长椅上，神情没什么浮动安静听着。每个人都有表达感情的权利，金尧的表情给予绝对的尊重，丝毫不因为对方还只是个学生而有任何轻视之意。
　　“如果…你不是那么反感同性的感情…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方默拾感叹自己捍卫领土的潜意识，难怪觉得朝阳今天看着金尧的神情有些奇怪。朝阳清了清嗓子，对金尧又说了一句，“石头哥哥从小就告诉我，喜欢什么都需要自己去争取…”
　　这小兔崽子…方默拾被他的话逗笑，竟没想到激励他的话竟然有一天给自己制造了个没什么威胁的对手。
　　倒不是方默拾自信自恋，他和金尧之间…若是因为彼此家庭产生些问题还属正常，可因为其他人…
　　我不反感同性感情，只是我心里有人。
　　金尧开口说话很是温柔，不愿伤了朝阳却也表达自己的立场。方默拾听到这里便转身朝着楼下走去，无论金尧准不准备说出心中的人是方默拾，亦或者对朝阳剖析多少自我…这些都只是金尧自己的事情，方默拾没什么立场同时也不愿参与其中。
　　方默拾顺着楼梯走到院子里，找了个树下阴影处坐下，他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想到父亲的病情即将变好，同时也想到未来可能还有很多不确定性。
　　这样的生活…真是求仁得仁。那些美中不足毕竟瑕不掩瑜，他感激这份馈赠，心中都是对未来的向往。
　　不一会儿时间，金尧从楼里走出来。他远远看见方默拾，走过去说，怎么四下找不到你。
　　是我找不到你啊，方默拾抬起头冲着他笑，接着侧头示意自己身边的那盘子点心，“我怕你饿，端着盘子找不到你…”
　　金尧弯腰拿起一块茶点塞进嘴里，眼神中莫名有些…沮丧。
　　方默拾忙了一早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细细与他对视，不知这负面情绪因何而起，难不成是觉伤害了朝阳？“你怎么看着不高兴啊？谁惹你不舒服了？”
　　金尧转身在方默拾身旁坐下，转而将相机中的存储卡拿出来递给方默拾，里面的照片你之后有时间洗出来给院长拿过来吧，我猜想这边可能希望留一些给孩子平时看。
　　方默拾接过存储卡点头，嘴里却玩笑的说，“你应该自己洗出来给他们拿过来，孩子们肯定更希望你能经常出现。”
　　金尧看着福利院中愉悦的气氛，没再接话。
　　方默拾侧头看他，低声道了一句，希望那些孩子可以一辈子都像今天一样感觉到幸福。
　　两人在院中又坐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离开准备回去吃完饭。
　　方默拾上车之后便和金尧提了鸭血粉丝，说完还装模作样侧头问金尧，“你有什么想吃的？”
　　金尧看着车窗外发愣，闻声回头想了想却问出个前后不沾的问题，你爸爸昨天去医院的结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