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严重啊?”舅妈从他的话语里读到了一丝不祥的意味。
“好一点的话视力是可以恢复的,可能就是看东西模糊或者是有重影什么的,后期可以继续治疗,最坏一点的打算……就是左眼失明了。”年轻医生委婉道,“这个是最坏的打算,你们作为家属也尽量做好心理准备……”
窦天骁听见“失明”二字的时候,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后边的那些话已经听不清楚了。
舅妈惊诧地捂住了嘴巴,眼眶已经湿润,舅舅急忙问道:“那大概有几成可能失明呢?”
医生的回答模棱两可,“这个我们也不能确定的啊,得看病人具体恢复得如何,后期的一些治疗也希望病人能够配合。”
“是是是,那肯定的。”舅妈连连点头。
窦天骁一声不吭地坐在冰凉的板凳上,胸腔里好似有一团火烘烤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攥紧了双拳,胸口因为愤怒起起伏伏。
他很后悔。
后悔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勇敢,如果当时自己早一点报警或者早一点出手,那外公就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了。他也后悔自己的心软,后悔没有再用力一点把那人的肉给撕咬下来。
他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想要成长,渴望勇敢和力量。
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能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叶老爷子是下午才清醒的,他的脸颊又青又紫,额头肿得像个大馒头,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只眼睛有一定可能会看不见。他一会夸两孩子机警聪明,一会又神情激动地跟儿子媳妇说着窦广茂做保证人的事情。
“他给谁做的保证人啊?”舅妈问。
“孙文娟。”
舅舅舅妈互看一眼,都没能记起来这人是谁。
外公找了个理由支走两孩子,才缓缓道:“就是窦广茂的姘头。”
舅妈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窦广茂“二进宫”的那天是外公进公安局办理的相关手续,所以很多事情他了解,舅舅舅妈并不知情。
孙文娟是从外地来溪镇这边打工的,老家有一个病怏怏的老公和一对年事已高的公婆。这人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本事,听同乡说南城这边工作好找收入高就毅然决然地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结果被人骗进了卖.淫窝点,一做就是好几年。
或许是因为窦广茂和孙文娟都经历着灰暗和不堪,这两个腐朽的灵魂找到了奇迹般的契合点,就跟王八对绿豆似的,相互看上了眼。
两人在派出所还狡辩说是心甘情愿的,不算卖。
至于后边怎么帮人担保,那个孙文娟是不是骗子,逃去了哪里,窦广茂是否早已知情,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外公怕住院费钱,还没到晚上就嚷嚷着要出院,被舅舅给制止了,“人医生让你住院观察就得住院观察!怎么年纪越大越不懂事呢!”
“就是嘛爸,你这盆骨都骨裂了,医生不让你乱动,多修养一阵。”舅妈说。
外公还是怕给儿子媳妇儿添麻烦,吃过晚饭后硬是把人给轰回去了。
窦天骁死活不肯回家睡觉,就赖在了病房的另一张床位上,“我今晚要跟爷爷一起睡。”
“我也要!”叶晞跟着说。
老爷子无可奈何地笑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那就陪着吧。”
住院的第一个晚上,两孩子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听着老爷子说过七八百遍的抗战故事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窦天骁和叶晞陪着外公做检查拍片子,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说他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没什么其他问题,老爷子就又开始心疼钱了。
他年轻的时候没有买医保,后来想续上就要一下补好几万块钱进去,他没舍得,这会看着各项检查的账单,就觉得那些检查都白做了。
“我就说不用检查不用检查吧,这不等于把钱扔水里么!”老爷子对着缴费账单,一通埋怨。
窦天骁说:“花钱买个心安啊,反正是舅舅掏钱,爷爷你操心什么呀。”
“他们的钱就是捡来的啊?你舅舅舅妈挣钱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的守在店里,一年到头都没个休息天。”外公轻轻地叹了口气。
窦天骁扭头看向外公,“爷爷以后我一定会挣大钱养你们的,等我挣大钱了就给您请一排保姆,一个给您挑鱼刺一个给您剥葡萄皮一个挖西瓜籽,一个帮您做家务……”
老爷子在走廊里哈哈大笑,摸了摸窦天骁的脑袋,“好啊,外公等着你有出息的那一天呢。”
傍晚的时候病房里又住进了一个车祸的病人,床位不够,就只能坐着陪床,外公把两小都给轰了回去。
舅舅怕那群人再过来惹事,不敢再把两小孩儿单独放在家里,于是就在楼下把桌子一拼,打算和媳妇睡楼下,让两孩子睡楼上的大床。
江晴买东西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家子正在往桌上铺被子,忙问道:“什么情况啊这是?这个点儿拿出来晒月亮啊?”
舅妈就添油加醋地把昨天上午那事儿跟江晴说了一遍。
“哎哟!那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这大冷天,睡桌上还不冻死啊,这么着,你俩继续睡楼上,这两孩子跟我回家,住我家去。”江晴说。
“那不行哎,太打扰了。”舅妈推辞道。
“没事儿没事儿姐,我家还有间小空房,是江燃小时候睡的,现在他长大了,那单人床也空出来了一直没用,让晞晞凑合着睡一晚,小豆子嘛就跟燃燃挤一挤,反正他现在那床也大。”江晴说。
“那多不好意思啊……”舅妈呵呵呵地笑着,把两孩子往外一推,“去了江老师家可别惹事儿啊!”
第23章 “你在干嘛啊?” “脱裤子。”
窦天骁虽然经常来江燃的家里玩,但一般都是在楼下的客厅写作业看电视,很少上二楼。
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
江燃的新卧室比小时候那个房间大了将近一倍,房间里多了书柜和衣柜和电视机,就连隔壁浴室都打通了。
房间收拾的像是刚装修完一样整洁,床头没有小贴纸,桌上所有的书本都按高低排序码得整整齐齐,找不到任何一点多余的东西。
很符合江洁癖的画风。
江燃替窦天骁找了套睡衣出来,深蓝色的,没有任何图案。
窦天骁抱着睡衣,忽然想起小时候还因为尿裤子的事情来江燃家洗过澡,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低头闻了闻衣服的领子,“好香,一股什么味?有点像桃子。”
“我妈用的洗衣液,什么花香吧。”江燃从衣柜里取了个新的枕头出来扔在床上,“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睡啊。”窦天骁嘻嘻一笑。
待江燃洗过澡后,窦天骁走进浴室,发现浴缸里已经蓄满了干净的温水,两块洁白崭新的毛巾就放在洗手台上,牙刷和杯子放在毛巾上。
都是新的。
他在想自己走了以后这些新的东西江燃会不会直接扔掉。
应该会吧……
不然就不是江洁癖了。
窦天骁泡在浴缸里静静沉思,他不确定昨天白天遇上的那群流氓会不会再去家里,什么时候再去。
他既希望他们出现,又担心他们出现。
爷爷的眼睛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看不见,他心里就像是压了块石头似的,不上不下,忐忑不安。
如果再看见那帮人,他一定要想办法替爷爷报仇。
要报警吗?
警察来得及赶到吗?
如果提前报警,警察来的时候对方还没有出手怎么办?那不就等于没报警么。
还有,就算被抓去关了,能关多久呢?
放出来以后呢?
对方会报复吗?
一连串地疑问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好了没啊?”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窦天骁“啊”的一声,思绪被拉扯了回来。
“喊你半天了都没反应,躺在里头睡着了啊?”江燃站在门口问。
“没!”窦天骁光着身子站起身,胡乱地擦了擦身子,“你是要上厕所吗?我马上好!”
“不是,我就是怕你在里头闷死。”江燃说罢,又重新钻回了被窝。
窦天骁穿好衣服爬到床上,已经做好了瑟瑟发抖的准备结果发现被窝是暖和的,他不自觉地“啊”了一下,慢慢窝了下去,“好舒服啊……”
江燃家的枕芯被套都很轻,像是羽绒那样,蓬松又暖和,不像自己家里,用的都还是N年前的老旧棉被,外公那条旧的估计都能申请文化遗产了,一到冬天窝进去就像冰窖,要装两个热水袋才能捂暖和。
江燃没工夫去关心他那颗惆怅的心,把英语课本递过去,翻到了最后几页:“替我抽背单词,你报中文,要是有错的帮我圈出来。”
江燃给了他一只铅笔。
“从哪里开始啊?”窦天骁扫了一眼封面,那是上学期末的课本,“你们老师怎么那么无聊,都考完试了还让背。”
无聊的江燃:“反正也没事干啊,况且下学期就要中考了,这些内容都会考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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