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如今听这名字,还有点不习惯。
“我爸下周六十大寿,回去看看他。”
江北陡然间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中,说实话沈父待他不薄,可人总亲疏之分,比起血浓于水的沈慕南,他这个非亲生孩子,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江北眼帘低垂,兴致消沉,“你妈看见我不得气炸了,我过去也是添堵。”
“有我在,你不用理会她。”
江北抬起眼,微怔了片刻,而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听不惯你妈那股港台腔,我要是碰见她,肯定忍不住呲她。”
从小到大,江北最看不惯沈慕南他妈的地方就是这女人说话的调调,明明是个大陆人,说话愣是一股港台腔,装腔做嗲,听得人鸡皮疙瘩撒一地。
沈慕南并不在意江北对自己母亲的轻蔑态度,身子往后陷了陷,不着痕迹地继续诱导,“下周王信义先生也去,他是爸爸的朋友,听说是你们那个行业的泰斗。”
这个诱惑太大,江北眼下就已经心动了。
“好吧,下周几?”
沈慕南勾唇一笑,很满意这个回复,“下周三晚上。”
还没闹明白沈慕南的目的,江北就糊里糊涂地上了贼船,甚至还感激地冲沈慕南笑了笑。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角微微上扬,一笑起来两边打着笑璇儿,晶亮的眼珠子透出明媚光彩,像一滩清澈的水,任凭人世间风云变幻,它都是干净无暇的。
这是双模糊了性别的眼睛,女人爱,男人也爱。
沈慕南愣了会儿神,眼睛里渐渐恢复了往日神态,他故意偏向一旁,不再去看江北。
江北捏起桌上的那张演讲稿,在手上团了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辞旧就甭辞了,说不定这单生意还有指望。
“你扔的什么?”
“废稿。”江北一面答他,一面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一本正经地侧头问道:“你说我给你爸爸买点什么好?总不能空手去吧,蛋糕行吗?”
沈慕南沉声说:“你看着办。”
“慕南。”
“嗯?”
江北叹了口气,“没什么。”想想又不甘心,最终还是一股脑地说了,“我有时候摸不透你在想什么,我不太习惯你那个样子。”
沈慕南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北,神态间尽是玩味,“我哪个样子?”
江北面无表情,两只大拇指比划了一个“咪咕咪咕”的动作。
沈慕南敛去眼角的笑意,凑近了说:“没看懂。”
江北内心翻了个白眼,顶着一张面瘫脸,“算了,当我没说。”
“像这样?”
还没等江北反应,沈慕南的唇轻轻擦碰而过,留下了满室的暧昧气息,江北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想给他一拳头。
沈慕南反应比他快,立时扼住了那只手,然后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势必要把怀里的男人弄脏弄坏。
气息紊乱,大脑“嗡”的一声就失去了知觉,江北连喘气都不能自已,只能胡乱地跟着沈慕南的节奏,任他放纵。
还是头一次跟人接吻,身上的某种激素在迅速分泌,江北竟然可耻地有了异样感觉。
鼻尖相抵,沈慕南哑着声问:“以前接过吻吗?”
江北捂着嘴,“没有。”
“舒服吗?”沈慕南一步步引-诱。
江北垂头不语,他没法接受自己刚才起了反应。
“要不要再试试?”沈慕南的声音越发喑哑,胸口也在一上一下地起伏。
江北尚还有点理智,“咱俩都是男人,不能这样。”
沈慕南笑了,替他温柔揩去嘴角的津唾,目光柔得能溺死人。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江北没法再继续缩头装憨,他是个直肠子,肚子里藏不住疑惑。
“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
沈慕南失笑,“你说什么?”
江北没回他,短短时间内自己理了点头绪,应该是沈慕南想泡他,那一百万就是“泡资”。
见江北发愣,沈慕南不急不缓地点了根烟,眼睛有意无意乜向江北,他给这个傻乎乎的男人留足了时间,甚至够傻男人想完这十几年的浮华人间事。
“慕南。”
沈慕南摁灭了烟,“想好了?”
江北嘴硬,“想什么,我啥也没想。”
沈慕南收起眼中的那点不耐,薄唇一张一合,“沈羡北,我四岁的时候就认识你了,我俩那时候明明那么亲。”
这话说完,江北又陷入了沉默,沈慕南的这份爱意,来得无缘无故,来得莫名其妙。
江北叹了口气,索性不去想了,“对了,你那套西装我洗好了,在我家,我明天拿给你。”
沈慕南抿抿唇:“不用,你留着吧。”
“太大了,我穿不了。”
“那就扔了吧。”
江北顿了顿,又问:“那,你明天能不能顺便把我的衣服带过来,就上次淋雨时穿的。”
“我扔了。”
江北抬头看他,闷闷地说:“扔了就算了。”
他那牛仔裤是被人忽悠买的,花了一千多,总共也没穿几次,实在心疼。
他这会儿在想什么,沈慕南其实一窥便知。
第11章 生日宴
周三傍晚,江北拎着蛋糕便去了,还是以前住过的那栋别墅,刚到门口自己就被门卫给拦下,对方要求出示邀请函,江北给沈慕南打了电话。
等候的功夫里,江北见到了不少上流社会的贵先生贵太太,应该都是沈父生意场上的朋友,或是同一条利益链上的名流巨贾,这些人大多有一个共同点,穿着讲究气质不俗,任意一个举动都能彰显出他们背后的财力与修养。
不一会儿,沈慕南从里面走了出来,门卫冲他微笑颔首,他不予理睬,而是眉目含笑地看着江北。
四目对视,江北不自然地垂下了头,手里的蛋糕晃了两晃。
沈慕南意欲接过蛋糕,江北用余光瞄见了那只突然伸来的手,以为这人又要搞那些暧昧的小九九,右手随即一缩,连带着蛋糕一起背到了身后。
“两男的拉什么手。”江北嘟哝。
这副高度紧张的戒备反应愉悦了沈慕南,他唇边掠过一丝淡笑,声音略显无奈,“走吧。”
江北跟在他后面进了别墅,八年没回来过,很多记忆中的东西都变了,院子里的菊花换成了桂花,置放秋千椅的地方如今被一座假山取代,山前竟还开了条娟娟溪流。
如江北所料,沈慕南他妈穿得花枝招展,像只花蝴蝶似的伴在沈父左右,本来脸上一直是挂着笑,可待她看清儿子身边的男人后,那张粉脸陡然就变了色。
沈父在招呼朋友,没有看见江北。
他妈摇摇款款地走了过来,上下扫视了江北一圈,嘲弄地问:“这是谁啊?”
江北也没客气,面无表情地回道:“小妈,是我。”
沈母最忌讳“小妈”这两字,登时气得粉脸煞白,转向沈慕南,“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
“这是我的事。”沈慕南面容冷峻,拉扯着江北离开了宾客攒动的客厅。
两人去了二楼,走廊里的窗台还在,沈慕南脱下西装外套直接坐了上去,并拍拍旁边的空地方。
这回江北没像上次那么拧巴,而是学着沈慕南的动作,也脱下外套坐了过去。
窗外是苍茫暮色,江北舒心地笑了笑,很小的时候,他总骗沈慕南把外套垫在窗台上,然后他俩再一屁股坐上去,张姨洗衣服的时候总犯嘀咕,怎么这孩子的衣服这么脏。
“沈慕南。”
“嗯?”
“你小时候真挺傻的,我说什么你都信。”江北沉浸在回忆里,眼睛逐渐放光。
沈慕南扯了扯嘴角,微微冷笑,“是吗?”
“你记不记得窗户外的大怪兽,嘿,半夜不敢睡非跑到我房里来,我不让你进,你丫就扯着嗓子哭,胆儿也小。”
“然后,”沈慕南顿住,在江北的手背上轻蹭一下,别有深意地说:“你就搂着我睡。”
江北往边上挪了挪,含糊其辞地说:“小孩子嘛,搂着睡一块没什么的。”
沈慕南笑笑不说话,沉默了半晌,沉声道:“走吧,下去见见爸爸。”
宾客差不多都来齐了,沈父满场在找沈慕南,他已年逾花甲,是时候去享享清福了,中盛这么大一摊子以后就全权交给儿子,今天说是生日宴,其实主要是想把沈慕南介绍给集团股东和商场朋友。
“你爸在找你。”沈母挡在了沈慕南前面,替他整了整西装,“一会儿有开场词,你就站在你爸旁边。”
说完,她又撩起眼皮扫一眼江北,“他嘛,今天就不该来。”
沈慕南神色淡淡,扭头对江北说:“我去去就来。”
人走了,他妈更加肆无忌惮,那双挑剔的眼睛快要把江北全身看出个窟窿来。
“小妈,你今年四十多了吧,看着可真年轻。”
沈母没给好脸色,“不要叫我‘小妈’,你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江北懒得搭理她,扭身走了,打算去院子里透口气。
假山后面,影影绰绰有一对男女,女人整个身子几乎都挂在了男人身上,嘴里时不时地嘤咛几声,有山有水的清雅之地成了他俩的调-情场所,真会选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