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最后留下了他们编辑部的主任黄玉鑫一起晚餐,大概十人的样子,镇长陈丰直接在家里摆了四排桌子凑合了一下。
刘瑜还是厚脸皮地坐在白夙身边,最后是被白夜黑着脸拉开才勉强和郑翼坐去一排。温良辰在白夜对面敲了敲碗,低声说:“晚上你要跟你姐姐睡吗?”
白夜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今天要在镇子过夜,看着温良辰认真的脸,他嬉笑了一下,胳膊肘顶了顶白夙:“她从小不喜欢跟我睡,还是让她一个人吧。”
“啧,”白夙顶回去,埋怨,“什么叫不喜欢?你也不想想自己睡觉把我踢下床脑袋上磕出一长条疤!”
“好啦好啦……”白夜笑着把食指竖在嘴边。
温良辰对此深有感触,这小子晚上睡觉堪比孙悟空,要不是他力气大点还真制不住。
“小夜,”他说道,“那就跟我一间,吃完赶紧回屋,我们睡隔壁刘大妈家里。”
郑翼抬头欲言又止:“那个……”
“怎么了?”白夜知道他在和他说话,下意识回过去。
“吃完饭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好啊。”白夜甜甜地一笑,对郑翼他向来大方,而且也知道温良辰不会在意这些事。
不过,聚餐过半后温良辰接到了梅昕的电话,不出三秒立马冷下脸起身出去了。
“你再说一遍梅昕。”
“筱雨手机芯片恢复成功,死之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刘瑜,最后一次浏览网页的记录就是郑翼和白夜的新闻。尸检报告也出来了,在她的胃液中有一种致幻物质的残留,叫THC,但没有致死效果,而且根据死者血液检测结果,她生前没有长期服用的习惯。”
“找人去黑市查一下。”
“已经安排一些人去查了,另外还有,周环的精神鉴定结束了,专家初步认为有精神分裂的症状,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温良辰也有点意外,轻轻踱了两步:“是吴未寒做的鉴定吗?”吴未寒是他老师,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经验都非常丰富,请他来自然有温良辰的道理。
“不是,是……”
“不是?!”温良辰不敢置信。
“温组你听我说完。”梅昕连忙打断他,“吴教授过来了,带了一个学生,鉴定是那位学生做的,叫安籽燎。”
安籽燎?这个名字很熟悉,温良辰沉默了半晌,猛地想起来,那是白夜的大学同学!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情况吗?”
“没有了。”
“那接下去你们要做三件事。第一,跟进THC的下落。第二,我去联系安籽燎,让他陪你们再去访问一次周环的家人。第三,查一下刘瑜和刘志军近期的动向。”
“不查郑翼了?”
温良辰回身看了下正在和白夜说话的男人,低声说:“暂时不动,郑翼这边等我们回来再说。”
“好。”
温良辰挂掉电话,回屋里摸了下白夜的脑袋:“我出去走走,你没事了来找我。”
“去吧。”白夜笑着抬起双眼,露出精亮的眸子和深深的酒窝。
郑翼等这一刻等了很久,看不见温良辰的身影后,拉着白夜就往外去,完全不顾及现场还有报社的主任。
踉跄了几步,白夜回过神跟上步伐,郑翼拧紧的眉头让他不敢多语,一直到一家镇民门口,他停下后,紧张到发抖,握着白夜的手指越收越紧。
白夜茫然地问:“翼哥……”
“嘘。”郑翼突然把他拉到一棵大树之后,“你看。”
两人贴着树干,尽量不发出声音。屋子里走出来两个男人。
矮一点的男人拥有绝世的美貌和沉静的气度,让人很容易就忘却那并不优越的身高,眉宇间尽是贵族之气。
“席魍?”白夜不确信地看了眼郑翼,但很快转过头,这是他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会不认识,只是不敢相信。
另一位男人显然比白夜还要高上几分,成熟的身材,俊郎的脸廓,迷人的桃花眼,可却拥有孩子气的嘴角,只不过……他们在一起的姿态,和多年前并不相同,曾经一份羡煞旁人的亲昵忽然就消失了。
他是贝冥海,席魍整整寻找了五年的男人。白夜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起来,两人也并没有特别好,贝冥海一直无奈地跟在似乎生气了的席魍身后,越走越远。
郑翼躲了很久,终于从树后站出来,笑得像哭:“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都是我朋友。”
“都是朋友?”
“对。”
“呵呵……”郑翼扶着额头苦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他们根本就是老相识了?”
“有什么问……”白夜问到一半,突然顿住。贝冥海是贝威的独子,几年前他突然离开席魍好像也是因为家族事业的原因。
白夜问:“你是不是以为席家和贝家是一伙的?”
“难道不是吗?他们两个儿子……”
“绝对不可能。”白夜斩钉截铁,“如果这两家是一伙的,他们恐怕结婚证都领了!!”
一句话震得郑翼半天说不出话。白夜一点也不好奇席贝两家的关系,好奇的是到底是谁帮席魍找到了阿海,而且上一次为什么要帮他解围?本来他都已经笃定这是郑翼做的事,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他,那么,是刘瑜?刘瑜帮他是为什么?因为白夙?
事实总是充满迷惑。郑翼抓着白夜的胳膊在原地想了很久才慢慢消化了他的话,但却没有放下对席魍的疑心,商界和政界,一直相辅相成,也相爱相杀,没有谁的衷心可以用证据来表明。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刘瑜,他喊走了郑翼,白夜便一个人回屋,推门进去就看到温良辰赤着胳膊用热水擦身。
七月了,城市里天气闷热得让人呼吸都觉得难受,而大山中的夜晚清凉舒适,只是条件有限,没有淋浴只得将就着洗洗。
屋子里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床,地上铺了地铺,席子下面是一层薄薄的棉毯。
白夜笑着蹦坐到地铺上:“好久没睡地上了,不错!”
“睡之前过来洗一把。”温良辰拧干毛巾,把水盆的水扑到外面的水泥地上,转弯走到另一边端了一盆干净的回来蹲到白夜面前,“祖宗,洗吧。”
白夜一点点展开眉眼,像融雪的清晨,落叶的黄昏,笑容沉醉进了温良辰的眼底。他伸手揽过男人一瞬间迷茫地脸庞,用力地把吻印在他的额头,问他:“你是不是在等我先妥协?”
“也……可以这么说。”温良辰伸手利落脱去他的上衣,拧干毛巾给他擦身,细致而温柔的。
“如果我说,先从兄弟做起呢?”白夜抓住毛巾,顺势将人往前一带,靠得更近。
温良辰连忙手掌撑地才没有因为惯性将白夜扑倒,不禁苦笑:“你乐意我都可以接受。”他还真没见过有这样做兄弟的。
“一言为定哦?”
“嗯。”
白夜大笑起来,“良辰叔叔你真乖,床就赏给你了!我自己擦身!”夺过毛巾推开他端了脸盆走到门口附近的高脚桌旁,把盆子架好。
温良辰盘腿坐进大床内侧,靠着渗透出丝丝凉意的墙壁望向白夜。这个比他整整小了一轮的男孩,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妩媚妖娆,那些不过是聚光灯下的错觉,不过是逃避现实的伪装。
在他说完做兄弟的话以后,温良辰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气场的变化。张扬明媚中忽然多了深沉,仿佛过去被压抑的性格突然浮于表面,令他看上去更加沉重。虽然身材没有温良辰的紧实,但也并不瘦弱,皮肤偏白,举止间利落干脆,侧脸棱角分明,眼中映着灯光恍若星辰。
“辰哥!辰哥!辰哥!”白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非常急迫。白夜转身就去开门,只看见老姐进门就冲向温良辰:“快走!郑翼和刘瑜打起来了!谁都劝不住,再不拦着,那报社的黄主任肯定得找事!”
“你还在担心刘瑜?”温良辰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反问。
“我……”白夙一时语塞,没法否认。哪有这么容易就放得下的,人前的倔强只不过为了掩饰内心的在意。
“我帮你一次,但也仅此一次,以后你要管住自己的心思。”
他不想看白夙的回应,跟白夜说了句屋里等,就出去了。
郑翼跟刘瑜在镇长家前的晒谷场上拳打脚踢,有人上前劝架,但他们的力道大得惊人,都被推了出去,温良辰到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再上前。
他看了两秒,大步过去,拽住郑翼的领子甩手就丢出两米外,大声呵斥:“都什么身份的人,值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觉得山沟里没人管得了你?!”
在场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郑翼知道。他痛得爬不起来,却一声不吭,不敢还嘴,连视线也收敛了,不去看刘瑜。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失态,但从曾经无话不说的朋友到现在冷嘲热讽的对手,突然被安排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不多说几句,挖苦的讽刺的无不上阵,激动得忘记身份还以为是年轻时那意气用事的男孩子,为了席魍的事直接出去打一架定真理。
现在回想,真觉得自己当时脑子被驴踢了。
“都没话说了是吗?”温良辰冷冷地问道,“那就散了吧!”
白夙顺着话驱散人群。刘瑜原地站了很久,走过去伸手,示意郑翼站起来。
郑翼不屑地撇开头,痛苦地挣扎了一下,依然跌坐下去,更加难受地叫出声。刘瑜叹了口气,一掌握住他胳膊整个拽起来把人挂到肩上,“别逞强了,走吧!打一架心里舒坦了嗯?这臭脾气怎么就不改改,除了我谁会陪你发疯?席魍的事我是真不知道,但就贝老狐狸的脾气,儿女私情是绝对不会牵扯到生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