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昨天是谁吵着闹着要找他算账的?怂了?”
“你男人,自己教育。”白夜一脸不屑地绕开,又回头看了看杵在旁边的温良辰,一把拽过来拖到卡车旁边一块儿清点数目。
来的路上,白夜根本未睡,想了很久,自己确实很想揍刘瑜一顿,但这样做其实反而着了他的道,顺带还把郑翼拖下沟。说到底,他还是把郑翼当朋友,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他。
他更不想的是,把自己暴露得更彻底。
刘瑜,三十七八,风华正茂。他身形很高,甚至比白夜都要高出半个头,但微微有些发福,只不过脸蛋着实长得很欧美,不是混血胜似混血,优点完全掩盖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缺点。
而且,他能说会道,头脑清晰,情商也极高,难怪像白夙这样能干的女人也被他俘虏。
他从车上下来,带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秘书,不过倒没有带到白夙面前,反而让她走到白夜附近站着,自己则一个人晃到白夙这儿,挑了挑眉,嘲讽地说:“你弟弟还真沉得住气。”
白夙和他毕竟好几年感情,却从来没见过这样浑身是刺的刘瑜,仿佛曾经面对她的温和在昨天突然被消耗殆尽,今日终于露出了像贪狼一样的本来面目。
她撇开头,难以直视,平复了几秒躁动的心跳,回过头昂首以对,目光灼灼:“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急功近利吗?你去整垮郑翼我不管,可是想碰我弟弟,那我们也就一刀两断了!基金会的事这次是我最后给你帮手,以后公事公办,各走各路!”
“哦,那你把我的钱先还给我咯……”刘瑜笑得一副无赖样,黑色衬衫长裤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鸷。
“你得到的好处也够多了!”
“不……”刘瑜弯下腰,贴近白夙,勾起一侧的嘴角,“那些最多就是利息,市长这个位置到了我父亲手里,才是真正的好处……”
白夙猛地往后一退与他保持距离,谨慎地低语威胁:“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话录音?!”
“我想,你还是希望我回头的是不是?”刘瑜轻轻笑道,绷直了背,“你依然对我抱有幻想对不对?我不介意啊,你留下证据,那我就……毁灭咯,毁灭你,更直接,更快?”
啪地一声,白夙甩手就打他脸上。刘瑜蓦地收住笑,冷冷地看着她:“不错,这一巴掌看来可以彻底划清我们的界限了。”
突然卡车的方向传来一声大叫,白夙看过去时,温良辰已经抱着白夜闪到离卡车有五米开外,而刘瑜地秘书恰好被一堆书籍压伤了脚。
“败事有余……”刘瑜恶狠狠骂了句,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那女人从地上拖起来,完全没有怜香惜玉,“滚!”
女秘书含着泪无言走开。刘瑜回头一抬,正好对上温良辰的目光,心口骤然紧张了一下,站在原地皱眉,发现自己居然被那人的目光震慑到失去了方寸。
他是谁?
未问出口,却看见白夜反手搂了下那男人的腰,两人低头说了话,那双凌厉如刀的眼睛变得温柔,男人竟是微微靠进了白夜的胸口。
极致的矛盾,让刘瑜好奇却又不敢随便问话。联系的几家媒体正好也随之到了,郑翼混在媒体队伍里一起上来,一时间,镇子门口车满人满,人声嘈杂。
媒体下车后马上开始连接设备,白夙把白夜两人叫了过去一起帮忙,郑翼下车后远远地看了他们一会,也抬脚走过去,不想半路被刘瑜挡住。
“有事?”郑翼从不会轻易发脾气,无论遇到什么,他是淡然温和的,即使面对自己极度不喜欢的人。
刘瑜双手插兜,痞痞地一笑,说:“劝你还是离得远点。”
郑翼皱着眉抬头望了望白夜的方向,有温良辰那座大山立在一旁,他即便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当前的情况是最好什么也不做。那些蠢蠢欲动的媒体记者已经睁开了自己的火眼金睛,就等着有人露出破绽。
但,温良辰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甚至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护白夜护得像自家宠物,然而媒体并没有举起□□短炮,仍将眼角的余光停留在郑翼身上。
“你认识他吗?那个目光像刀子一样的男人?”刘瑜显然不知道郑翼和温良辰的过去,试图套话,也不在意自己昨天刚让郑翼在报纸上跌了一个大跟头。
“不认识。”郑翼厌恶地躲开他,往前走。
“哎,你真要过去啊?”
“这不是正合你心意?”
“呵呵,说得我有多十恶不赦一样。”刘瑜居然伸手拉住了他,“说到底拼死拼活地也不是我们,得到好处的也不是我们,何必为了上一辈的利益之争伤了兄弟情义?”
郑翼用力地推开他的手,像抖灰尘似得抖了两下,回答他:“你也别这样。要不是家里的关系,我们不会认识。他们好自然我们好,可现在市长位置也就一个,能胜任的只有两个,绝不会两败俱伤,只会能者上任。赢家的好处,你懂,我也懂,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还是等到胜负揭晓时再来好好清算吧。”
“还真无情,噢?郑公子果然是对白家小子另眼相待,那么温柔的表情恐怕筱雨都没有见过吧?”刘瑜向来心狠手辣,阴招甚多,坏笑着拿出了自己手机里的存照在郑翼眼前得意地晃,再加上筱雨的名字,明显让他神情波动。
“神经。”郑翼顺口骂了句,自顾自走了,这回刘瑜没拦他,竟是愣了愣,收起手机,摸着下巴笑:“这骂人的口头禅怎么就没改呢?”
第16章 疑虑
郑翼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所以走到白夙身边,和白夜离得很远。援助的物资搬运了一整个上午才全部从留宝镇的镇子门口运进中心学校。
学校位于留宝镇的高坡之上,石阶上满是青苔,两侧房屋外的砖瓦之间又皆是尖锐的石块,一些风俗之物垂落在石块之间随风摇晃。大多是瓷器或铃铛,搬运的工人侧身走过便是一连串的轻响。这一上午啊,镇子就像是唱了一首不朽的歌,没有重复的音调,如儿童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街巷之间。
媒体人员也没闲着,但看到所有人都在干着体力活也没好意思把话筒抬起来采访,只有摄影摄像记者还在不停地前后奔波。中午左右,镇长带队请大家一起去镇子的小广场上吃了顿便饭,略微休息后,大概午后一点左右,捐赠仪式正式开始,展台搭建在了小学广场上。
白夜知道,有些过场无论如何都要走一遍,无论自己是多么地心不甘情不愿。
他全程肃着脸,一声不吭地立在温良辰旁边,恰好今天又套了温良辰的衣服,一身黑色衬衫长裤,目光深邃凝重,所有他曾经伪装的娇柔谄媚都消失无踪,整个人攻气十足。轮到他上台讲话时,温良辰轻轻握了下他的手,白夜勾着嘴角浅笑:“放心,我不傻。”
白夙和刘瑜从另一侧下去,郑翼与他一同上来进行第二轮课桌椅的捐赠。前半段很顺利,两人有模有样地相视一笑,然后剪彩,拍照。后半段记者提问时,果然,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
“请问白先生,前几日您和郑先生被拍到在街头拥吻,这样的绯闻是否会影响到你们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或者说是否会给孩子的未来造成不良影响?”
白夜笑着回答:“为什么会影响我们的形象?同性恋爱又能造成什么不良影响?麻烦这位朋友顺便给孩子们上上课好了。”
“您的意思是承认和郑先生在恋爱了?”记者回避开白夜的问题,抓住重点。
郑翼不悦地插话:“请多关心下孩子们的问题,我们今天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让这里的生活可以更加富裕,更加便捷,孩子们可以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在他们的心里,所有的感情都是一样单纯,请不要再误导。”
“不,我们没有误导,”这位记者还真的是勇猛,竟然继续刨根问底,“正是为了正确地引导,才希望郑先生和白先生能够给孩子们指引一条明路。”
“行了。”白夜原本艰难地笑容也瞬间收敛,“郑先生的未婚妻刚刚过世,你们这样给他难堪,难道就不怕郑副市长给你们扣工资吗?”
突然温良辰在台下笑出了声,白夜翻起眼皮瞪他,顺势又站起来指着前方:“温良辰,你上来。”
温良辰愣着指了指自己。
“对,你上来。”
温良辰无奈地摇摇头,从台下走上去,隔了快两米的距离时,白夜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对着怼人的记者:“这位,我现在的恋人,我不觉得同性相爱有什么错误,不认为对孩子有什么误导,这是人之间自己的选择。如果您还有疑问,我们私下讨论,可以了吗?”
台下哗然,偏偏孩子们自发为白夜鼓掌,反而令大人们觉得自己眼界浅薄自愧不如。
记者抿紧嘴巴,想了想,缓缓坐下。
白夜把手紧紧地抠在温良辰的腰上,不是说爱有多深,是他内心略有暴躁,抱歉地看了眼被自己利用却始终微笑的良辰叔叔,他为难地一笑。
“没事。”温良辰无奈地回应,让他更加自责,这是下下策吧,但也是下意识做出的选择。
同一时间,各大媒体对留宝镇的捐赠仪式进行转播、转载。白夜这一段被默默地删减,是谁的指令,无从知晓。仪式结束后的一整个下午,学校孩子们表演了自己准备的节目,大家一起做了游戏,时间俨然近黄昏。结束时,蹲在地上发礼物的白夜几乎被孩子的人头给淹没,领了礼物的也没有走开,还想和他们的小夜哥哥说话。然而村里的家长都开始催着回家吃饭,操场上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