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瑞忻做了下来,看到热气腾腾的锅。忽然想起以前同黎烬他们常去的那家。
那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非本地人带路的话很难找到。叶瑞忻记得老板是上水村民,就算是提前预定的海鲜如果不够好也绝不卖给食客,在四周的街坊里口碑一流。
在港城食打边炉会有许多海鲜,更注重原汁原味,所以一般蘸酱只需要酱油就够了。每次吃到热腾之后,水鬼就会和黎烬开始划拳。输了就饮啤酒,兴致来了甚至还会小赌一些。
叶瑞忻愣愣地看着锅里升腾的蒸汽,就如同他此刻的思绪一样,飘散到各处,无影无踪。
直到余光见到桌子旁已经站满了人,叶瑞忻才回过神。
“这是梁医生。大家坐吧,不用拘谨。”
八人的餐桌今天是第一次几近坐满。
梁霄给叶瑞忻调了一份蘸酱。他说他上次回大陆,有一个专门吃鸡的火锅店用的就是这样的酱料。生抽里有一点点醋,再加上香菜和少许鲜辣椒。
听着梁霄说话的口音,刘管家问道:
“梁医生是南方人吧?”
“嗯,杭州人。”
虽然都是中国,但是港城和大陆依旧有着很大的差别。这种差异性不仅仅是用文化差异可以形容的。叶瑞忻听着梁霄和其他人聊着一些大陆的琐事。那种新鲜程度不亚于听到另一个国家的见闻。
从一直沸腾着的锅里夹起烫好的菜,周围是热闹的聊天声。叶瑞忻这个主人倒大多是在听,偶尔会在他感兴趣的地方说一两句。梁霄则恰当好处地让整个餐桌保持着一种令人愉悦的节奏,他掌握着主要的话语权,却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在舒适。
叶瑞忻夹起碗里的菜送入口中。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梁霄在,大概就算是食打边炉大概也都安安静静。那种音绕在耳边的欢声笑语就在弥漫在鼻尖热气腾腾的香味一样,带着生活的味道。将过往的一餐一饭对比得那样冷清。
愉快的氛围会令人胃口更好些,再加上叶瑞忻的碗里常常会多出梁霄夹过来的菜,不知不觉就吃得比平日里多了不少。直到刘管家笑着和晓芹说以后看来要多准备几次火锅的时候,叶瑞忻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吃得很饱。
如此一来,晚上的糖水倒是真的不用准备了。
但火锅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身上会留下汤底的味道,尤其在带着这样的气味走进书房后。
梁霄坐在沙发上喝着刘管家送来的绿茶,看着叶瑞忻嗅着自己身上的火锅味。梁霄的脑海里又浮现起了小仓鼠的样子。东闻闻,西嗅嗅的憨态可掬。
“你笑什么?”叶瑞忻问道。
“笑你矫情。”
“你不觉得很难闻吗?”
“还好。”
“我要去冲凉。”
梁霄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毛衣,说道:“洗了我这里也还有。”
“桌上就有香水。”
说着,叶瑞忻已经走出书房。梁霄知道叶瑞忻洗澡起码要半个多小时,而且回来一定会更加嫌弃自己身上的气味。
梁霄拿起叶瑞忻摆在那里的香水。瓶盖打开瞬间,冷凛的金属香息传入鼻尖。这是属于叶瑞忻的独有气味。梁霄不想再任何人身上闻到相同的味道,甚至是自己。
梁霄盖上了瓶盖,下楼问刘管家拿了大衣,说自己想在花园里散散步。刘管家热情地开了侧门,笑着说还是梁医生习惯好,饭后散散步。然后便识趣地回了屋子不多打扰。
梁霄走在花园里。夜风有些凉,但叶瑞忻的存在,却柔曼得如同此刻从屋子里透出来的软暖灯光。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但一些阳光直射不到的地饭还残留了些许。
梁霄小心地将它们收集起来,放在早晨坐的秋千上。堆成一个胖乎乎的,没有五官的雪人。小雪人堆完的时候,梁霄看了看手表,叶瑞忻也差不多该洗完了。
不过令梁霄没想到的是叶瑞忻正盖着毛毯坐在沙发上看书。就连头发都看起来已经干了。看来他现在洗澡比以前要快些。
“身上一股凉气。”看到梁霄,叶瑞忻裹紧了毯子。
梁霄笑了笑,没有答话。
“明天不返工?”
“下午有一场手术。”
“我让司机送你?”
“瑞忻,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梁霄说的突然,让叶瑞忻的悠然自得凝固在脸上。
“已经是一条疤了,外科医生看不好。”
梁霄走近,在叶瑞忻身旁蹲下身,捕捉着叶瑞忻面上所有细微的神情。
“会好的,给我看看。”
叶瑞忻转过头,凝视着梁霄。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叶瑞忻的脑海里交织着。梁霄的眼神里充满着医生的冷静和专业,是属于他职业的敬畏。可那双眼里,也有着一种极大的安全度。好像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一切都可以被宽容,被原谅的。
无论哪一种,在这一刻都令叶瑞忻无法拒绝。
叶瑞忻掀开毛毯,背对着梁霄脱下睡衣。
一道已经完全愈合的,增生的暗紫色疤痕是如此触目惊心。几乎贯穿叶瑞忻后腰,像一条丑陋的毒蛇,攀附在他白皙皮肤。
梁霄见过太多血淋淋的伤口,也正因为太清楚,当梁霄见到叶瑞忻背上伤口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联想。
他仿佛看到了叶瑞忻纤细的躯体上曾经的血肉模糊,皮卡肉绽。
见梁霄没有说话,叶瑞忻穿上了衣服。他一个个系上扣子,然后重新窝到毯子里。
“大家老友,如果你转行做整形科,我免费给你练手。”
看着叶瑞忻讲笑的样子,梁霄却装不出若无其事。
“下次什么时候复诊?我陪你去。”
“下个月今天。”
梁霄点了点头,叶瑞忻却突然伸手摸了摸梁霄袖口上还未来完全融化的雪子。
“外面下雪了?”
“没有。”
“你那么大个人,玩雪?”
凝重地气氛被叶瑞忻轻轻带过,就像袖口上被他指尖融化的雪子一样,悄无声息。梁霄也笑了起来,起身道:
“以前拖着我堆雪人,然后得了重感冒的人好像是你。”
“现在三十好几还玩雪的人,是你。”
“不和你争。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嗯。”叶瑞忻点了点头,并没有起身送梁霄。
直到听见窗外的汽车声渐行渐远,叶瑞忻却披上外套下了楼。刘管家有些不放心地跟着叶瑞忻的身后,见叶瑞忻要去花园,他立刻在叶瑞忻的身上多加了条披肩。
“先生晚上寒气重,是梁医生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我给您找。”
“没有,我随便看看。”
说着,叶瑞忻在秋千上看到了两个累在一起的,圆鼓鼓的雪球。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
“真系丑样!”
[真是难看!]
刘管家听不懂广东话,尤其是这么突如其来的。连忙问道:
“先生说什么?”
叶瑞忻还在笑着,然后蹲下身把宽厚的围巾放在了小小的雪人身上。
“早抖,雪仔!”
[晚安,小雪人。]
刚下车,凛冽的空气被吸入鼻尖。叶瑞忻紧了紧大衣,他不喜欢冬季,在这样的季节里就连柔软的空气都可以变得砭人肌肤。
看着叶瑞忻因为畏寒裹紧大衣,刘管在身后道:
“积雪三次,融雪三次。冬天就差不多要过去了。”
好在车就停在了教学大楼门口,叶瑞忻不需要走太多路就可以回到开着暖气的室内。把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感受着温暖的空气,叶瑞忻说道:
“记得去年冬天,刘叔也说过同样的话。”
“年纪大了就老是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先生不要介意。”
刘管家话音未落,大门又被打开。随着寒风传来的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七八个孩子们跟着老师身后,排队从宿舍走进校区。
见到叶瑞忻,他们显得很高兴,手舞足蹈地争相和他打招呼。
“Morning,Mr. Liang!”
“Morning.”
叶瑞忻看着孩子们从身边走过,微笑着回应。然后回头和刘管家说道:“但去年刘叔说了这句话之后,的确开始回暖。”
刘管家笑了起来,说道:
“祖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这些外国人可不懂。”
闲聊着,刘管家跟着叶瑞忻走到了二楼最后的一间教室。这是叶瑞忻接受福利院之后新建的第二间音乐教室。每周三他会来这里教小提琴。
小提琴几乎是优雅的一种乐器。
在刘管家跟着叶瑞忻走入教室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去年的经历颠覆了刘管家对小提琴的所有概念。
刘管家在家里经常听得到叶瑞忻的琴声,但完完整整看叶瑞忻演奏是在这间教室里。那是初秋的一天,他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站在窗前演奏了一首耳熟能详的《卡农》。
在热情的掌声后,叶瑞忻把小提琴放入琴盒。说道:
“The violin like a potted plant, you have to start with the dirty mud, for the flower in your imagination, you should insist on watering every day, you have to wait for her. For whether it be earth or foliage, it is all she is, only you who can bring her new life.”
叶瑞忻的目光,流转在每一张张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年纪的年轻面容上。在他们的眼里,寻取着是只属于年少人的澄澈目光。
刘管家记得那天是教室里人最多的时候,孩子们跃跃欲试。满怀着憧憬与热情。但很快,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发出的,犹如锯木的噪音是不是同叶瑞忻的《卡门》来自同一种乐曲。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短暂的,整整三个月整间教室都在难听刺耳的吱呀声。选择学钢琴的孩子已经可以弹奏出熟练的曲子。但小提琴这里,光是发出正常的、足以辨认的音色,就足以令人欣慰。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停留难以控制的噪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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