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回过神来:“还有吃的?”
Jimmy显摆地掏出一个藤筐,那是他出门前仓促塞进后备箱的方便面储备筐。最后一盒火鸡面已经被暂住他家的救援队打扫干净,葱油面破了皮,看痕迹是小羊干的,却只喝光了那袋葱油,面饼一口没动。可惜了。
Jimmy咧嘴笑露八颗牙:“机长,要不要尝尝最最具有我国首都特色的老北京方便面——的韩国改良版?”
因为帐篷里不能生火,他们临时在庭院中搭起炉灶,生火做饭。Jimmy添柴,林木负责扇风。几轮下来,动作配合娴熟地仿佛麦当劳快餐流水线的店员。
Jimmy指指手中奇形怪状的木柴,问林木:“机长,知道它们为什么长得不一样吗?”
林木:“因为……树不一样?”
Jimmy:“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是沙漠,只有一种树。你再猜?”
林木:“因为劈柴的人不一样。”
Jimmy:“答对了!额外奖励你一个煎蛋。”
他把油倒进锅里,等油烧热后放下切好的午餐肉,煎得金黄,噼啪作响。肉的香味在沙漠的夜里传得老远。
Jimmy:“劈柴的人不一样了。三年前我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劈一块柴得试十几次才能劈中。后来我就练熟了,一劈一个准。所以这些柴长得不一样。不过,机长,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我没带别人来过这里。”
他故意挑衅地眨眨眼睛,不信机长没看见。
可是机长装没看见,回身帮他把炸酱面调料粉撒在面上,再拿筷子拌匀。不一会儿,面就有了点刻板印象中老北京样子,黏糊糊的酱汁均匀地裹满每一根面条。
林木岔开话题:“你东西够齐全的啊。”
Jimmy顺势从后备箱里又变出两瓶苏打汽水:“可惜甜的只有一瓶了,咱俩得省着点喝。”
林木:“我喝咸的。”
Jimmy:“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木:“我喝咸的。”
Jimmy难以置信且悲痛欲绝地把左手那瓶咸味苏打汽水小心翼翼地递给机长,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了真正的他。
Jimmy:“这种事跟我说说也就算了。以后出去不要随便告诉别人。”
林木:“告诉别人什么啊?”
Jimmy:“咸味苏打。这种事说出去我怕别人说你没品味,我当然是不会嫌弃你的。甜味苏打才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汽水。”就像你,他在心里补充。
林木:“……”
五分钟后,煎蛋也熟了。Jimmy坚持要用银盘盛面,盘中大片留白,好像西餐厅里的意面。他把炸酱面卷成精致的一团,煎蛋和午餐肉放在旁边。
Jimmy:“想吃面就叫我大厨。”
林木:“我大厨。”
Jimmy:“……”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木已经狼吞虎咽干掉了半盘炸酱面,还趁他擦嘴时把锅里单数的那片午餐肉直接夹到自己盘里吃得一干二净。Jimmy没来得及哀叹,只好抢走了他盘里的半块煎蛋。
吃完饭,林木主动提议要洗碗。Jimmy遗憾地表示沙漠里没有水可以用来洗碗。
Jimmy:“这顿你得永远欠着我了。”
林木不信邪,追问:“那你一般吃完饭碗都怎么办?”
Jimmy眨眨眼,吐舌头:“舔干净啊。”
林木:“……”
Jimmy赢了这局,颇感欣慰,指了指天上:“北极星。”
林木:“嗯。”
Jimmy:“你知道?”
林木:“当然。”
凌晨两点半,即使伴着柴火,沙漠中温度也已相当低。可机长利索地脱下外套……给Jimmy看自己的纹身。
那是大熊星座,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北斗七星。古代人称“满天星斗”,仿佛北斗就能代表整片的夜空。
机长慢慢地说:“我刚学飞的时候纹的,二十二岁。看书上说古代水手只能靠星星辨别南北,突然很有共鸣。”
Jimmy:“嗯,我也觉得你有点像古代人。三养火鸡面你都没听说过……”
林木:“我上辈子可能是古代人吧。是个水手。”
Jimmy:“那我上辈子是你的指南针。”
林木:“……”
Jimmy凑上去,亲了亲机长的侧脸,却被他一偏头躲开了。两张脸贴在一起,就着南方的沙漠夜色,倒也显得格外暖和。
Jimmy为了掩饰尴尬,俯身拿起毯子,给机长披上。
Jimmy:“林木,我当你的北斗七星,我一个顶七个。不,七十个也行。”
林木:“对不起,我配不上。”
Jimmy:“不是配不上配得上的问题。存在即合理,我就是喜欢你。”
林木:“我没房,更没别院。”
Jimmy:“我有。”
林木:“……我年纪大了。”
Jimmy:“我就喜欢年纪大的。我知道你经不起折腾,我也不是在玩。天上也好,沙漠也罢,导航和找方向这种事,不是用来玩的。我……认真的。”
林木愣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沙漠中看夜空总显得格外清楚,连一点遥远的悬念都没留下。天幕上一颗流星划过,Jimmy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他闭上眼,许了个心愿。
“没事,这算什么大事。别尴尬,做不成……”一时想不好下文,“还能做朋友嘛。”
Jimmy捶了捶林木的肩膀:“好歹缘分一场。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林木把碗筷小心地放在一旁,大约还在想着洗碗还债的事。他是个不愿欠别人的人,他宁可欠自己。
Jimmy:“孟婆多年来一直在奈何桥边发放孟婆汤,日子长了觉得无趣,于是她决定向阎王提出辞职。阎王说:你必须喝下孟婆汤以后才可以离职。孟婆喝完汤以后,你猜阎王对她说什么?”
林木:“说什么?”
Jimmy:“阎王对她说:来,这里有一份工作。”
林木:“……”
Jimmy:“干了这杯汽水,咱俩两清?”
机长跟他一饮而尽。
夜深三点半,还是没人去睡觉。
Jimmy抱出一把胡琴,咿咿呀呀,弹得婉转,不知从哪儿学来的。
机长专心看着手中的沙,攥起一把,又缓缓流下。他不小心攥起一只绿色的蜥蜴,便小心翼翼将它放下,调转尾巴,让它朝着北方顺利地逃跑,回家找妈妈。
这是无比漫长的一天,千千万万受难的K国人,也正在防水布下彻夜无眠。
Jimmy盯着星星,有些困惑。他是不是不该在此刻向机长表白?
他才刚认识他,在一个不甚美妙的时机过后——南部三国各有各的磨难:Y国对Z国虎视眈眈,K国遭遇地震一时间难以复原,实在不是个旖旎风光的好时候。
可时间,时间,时间啊……最最嬗变的时间,偏偏在他六年来第一次追查到“秃鹰”组织线索的时候,将机长带到了他的身边。
如果此时不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会查清楚谋杀Edison Chen的凶手,替他血债血偿,也还清自己欠他半生的债,在这三不管的灰色地带。
再往后呢?他还逃得出来吗?
一条路走到黑,夜深容易见鬼。
所以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呢?
Jimmy想,没有这个缘分,那就算了。哪能人人都如偶像剧言情小说,遇上个可爱的人,说牵手就永不散了?
很多时候,松开手,各人还是得向着日出而去。
“对不起。”他也对机长道歉。
军用直升机在空中盘桓,轰鸣声让人听不真切。往北的是向K国运送赈灾物资,往南的是由K国运出重伤患去Z国首都美国人开的大医院治疗。
Jimmy:“你怎么了?迎风流泪?”
机长顿了顿,像在找回被直升机翼卷走的呼吸。然后他说:
“今天,不是,是昨天了。昨天在K国,我看见了很多伤员。很多伤员……太多了……可是见信的救援队目前和美援会联合行动。他们跟我说救援要分先后顺序。我是机长,可是以色列人先上了飞机。那些K国人什么都没了,一身的伤,可是以色列人上了我的飞机。”
机长把脸埋在掌心里。他捶了捶地面,只沾上满手的沙。
Jimmy明白了些什么:林木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跟人打架、脸上才挂了彩的吧?
Jimmy把机长的脸扳过来,不容拒绝地望进他的眼睛。他有一双明若辰星的眼睛,越是遍识苦难,越是容不得日光之下有半点不公。
可K国是彻底毁了的。
K国在地震带上,这不是K国第一次大地震了,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接受不了。
机长掉了泪,极其克制地:“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Jimmy把他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伸手抹掉他的眼泪。
“都过去了。你别再担心了。”他温柔而坚定,“没有的已经永远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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