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方得月吸了吸鼻子,“风声太紧了,我做不了,钱一周之内会退给你的,退钱的事你打小卡片上的电话就是了。”他说完拔腿就要跨下去。
“为什么?”景哲下意识拉了他的衣角一下,硬邦邦的。
“风声太紧啊,不是说了吗?”方得月皱着眉看他,“你愿意吃牢饭我们还不愿意呢。”
景哲张张嘴,“那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我真的很急……”
“你前妻不是有证吗?小孩跟着她也没什么不好。”方得月上下打量他,“没证就别养小孩,你当是养狗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景哲立刻答道,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实小方误会他也是情有可原,连家长证都要代考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等着这个证去救大侄子的命啊。
景哲是他爹妈考了三年试才考出来的嫡次子。
倒不是因为他爹妈那方面不行,恰恰相反,他爹妈时刻摩拳擦掌准备发展人类繁衍的大事业,而阻挡这物种文明发展的小石子也是相当客观的,景哲出生的那一年,为了保证广大儿童的权益,提高人口素质,国家发布了《关于全面保护儿童权益提高人口素质的决定》,实行了儿童抚养资格证俗称家长证的考试,对父母进行了一系列的考察,例如规定不能让儿童单独在封闭的汽车内,或者不能随地大小便之类的。有家长证的可以获得政府的育儿补贴,无证家庭要接受专业育儿考察组为期三年的培训和监督,杜绝一切虐待,弃养,错误教育的行为。
无论男女老少,配偶双方必须至少一人持《普通儿童抚养资格证》才可抚育儿童。
这里的普通和普通外科医生的普通含义一致,并没有什么天才儿童抚养资格证或者蠢笨儿童抚养资格证。
他们是第一批,到底没经验,是以培训都培训了三年,考证实在太不容易,景哲的爹妈想了想,为了降低成本,又给景哲生了个弟弟。
那时候,姐姐景慧九岁。
等到景哲读初中的时候,景慧和人私奔了,留书一封,放在家里的茶几上,一去不复返。私奔这个说法是从他父母那儿听来的,他那时候饱读浪漫主义文学,以为这种行为只会发生在中世纪,发生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之间,没成想,自己的姐姐也会如梦幻泡影,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
他更没想到,自己数年后会紧随着姐姐的脚步,也逃家了。
不,应该说,姐姐是主动追求新生活的,自己是被动逃家,也就是扫地出门。
他也曾经是怨景慧的,明明是一家人,却什么也没有和他说过。然而如今自己也到了景慧的年纪,甚至已经比当时的景慧更为年长了,回头看,才发觉景慧的远走高飞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一周前,他才得知景慧没了,只留下一个小侄子和他那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前姐夫。
前姐夫原本要把孩子送给有证的寄养家庭,还能换一笔美其名曰改名费的卖孩子钱,景哲跑来截了胡,钱好说,就是证,一周之内他真的拿不出,考试第一关就暴毙了,这才铤而走险。
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景哲心里一片烈火燎原后的灰烬,呼出一口气,强撑着绅士风度,苦笑说:“好吧,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家挺近的,顺路过来买面条。”方得月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那你路上小心。”
方得月摆摆手,缩着肩膀走了。
景哲准备调转方向离开大学城,瞥了一眼路边,发现方得月在街角等红绿灯。今年冬天比往常冷,连街上最爱扮靓的大学女生都穿着大衣和长筒靴了,方得月就一身洗得起球的连帽衫牛仔裤,冻得鼻子红通通的,景哲看着看着,心里有些不落忍,把车开了过去,拉开车窗把围巾脱下来丢给他,说:“快回家吧,别感冒了。”
方得月眨眨眼,说:“谢谢。”那条围巾对于他来说还是大了,圈着一圈,下巴都没了,只剩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他那个方向的绿灯亮了,方得月围着那条羊绒围巾,像是一只企鹅,慢吞吞地对景哲鞠了一个躬,闷声闷气地说:“王老板,祝您生意兴隆。”
景哲愣了一下,方得月已经背着书包几步小跑过了马路,对他说:“别去找代考了。”
第4章 通风报信
4.通风报信
方得月回到住处,他住在一个麻将馆的二层阁楼里,租的,房东为了多租几个人,把自建房隔成好几个又矮又窄的小单间,大学城附近,不愁生意。方得月那间好歹还有个临街的窗户,除了一张铁架子床一把椅子,就是满地的书,吃饭也是在书上。
他顺手把陌生人送他的围巾扯下来,看了看,竟突然不知道怎么处置它。墙壁前几年漏水,腻子被沁得泛黄起泡,椅子上堆满了衣服和不知名的杂物,他抓在手里的织物软得可怕,还有一丝幽幽的香水的味道,是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方得月想了想,取下挂钩上自己的毛巾,丢进了洗脸盆,把围巾挂了上去。
楼下烧烤摊的味道透过窗帘窜得满屋子乌烟瘴气的,他被熏饱了,吃晚饭的想法灰飞烟灭,索性直接上床睡觉。
周茵茵中午来找方得月的时候他才刚起床,女生裹着短款羽绒服和小短裙,哼哧哼哧爬楼,“原来你在啊?”她舒了一口气,“叫你半天不应。”害她在下面又被几个麻将馆的油腻中年男的调侃了一会儿。
方得月揉了揉头发,随手拎了个铝锅,从床底扒拉出电磁炉烧水。“刚在睡觉没听见。”
他抬眼看见周茵茵准备跨进来,“注意脚下。”周茵茵差点踩到一团电线。
电线是房东自己拉的,大剌剌横穿天花板,纠结成一个网,最后落在油腻地板的排插里,方得月上周替人家考过消防安全管理人证,知道消防局来检查肯定会晕倒,不过关他什么事,他熟视无睹,抓了几根青菜丢进去,捏着筷子站在旁边等水开。
“吓死我了你,我以为你出事了。”周茵茵也对宛如飓风席卷而过的乱象熟视无睹,自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打你电话你又不接……”
她眼神飘往别处,突然惊叫起来,“哇!这款围巾!”周茵茵小皮靴几步跨过去,“真的假的啊?A货?”她搓了搓质地,又翻出水洗标,在黑黢黢的房间里借光,“哇哇哇……你哪来的?”
“很贵?”方得月问。
周茵茵用力点头,“巨贵,上次和我爸去商场央他买给我他都没买!”
“哦。”方得月说。水烧开了,他低头把面条放进去,搅和了几下,抖了一撮盐,就着锅呼呼地吃。
周茵茵也不在意他这种死态度,自顾自地看围巾,“诶,你知道吗,之前那个王老板,又找了速达他们……”
方得月在白茫茫的蒸汽中抬起头,眨了眨眼,手里的筷子停了。速达是另一家代考的,跟他在的这家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偶尔也共用一些外包什么的,比他们又多了一项业务,就是□□,想必关系也比他们黑不少。
“你听谁说的?”方得月拨了拨锅里的青菜,没放油,有点腥,吃得他犯恶心。
“他找我退钱的时候自己说的啊,我还劝他不要,除了你没人能搞得定这个考试,他还不信。”
方得月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啊快下雨了。”周茵茵转脸看窗外,“那我回去了,没事就好,你明天记得还有两个A大的单子……家长证那个我回去退钱了,咱们还是暂时别接这种了,吓死我了。”女孩子挥挥手,吧嗒吧嗒沿着狭窄的楼道转了出去。
机构里除了他还有几十个枪手,也有外包的,不过他只认识周茵茵一个人,那些枪手一般只接一门的单子,比如考英语的就专门考英语,像方得月这种来者不拒的很少,老板也当他是摇钱树,要周茵茵盯紧一些。
方得月吃完面,雨也下下来了,他左找右找,突然想起洗洁精用完了。下着雨他又懒得出门,把锅扔在一边,拿书出来背。
他是从十二岁开始发觉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无法理解同龄人为什么背诵默写会那么痛苦,想必同龄人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对着一页书心无旁骛死盯一个小时。对于方得月来说,只要是能死记硬背的东西统统难不倒他,死读书罢了,考完什么都忘光。做这行来钱快,有时候都不需要他去代考,只需要默题把题目带出考场就能有钱拿。别人用微型照相机或者塞进耳骨里的耳机的时候他只用眼睛脑子,这几年查作弊查得严了,行业里只有他屹立不倒。
不过现在的考试很多并不是只要会背就能过关的,方得月只有背功出众,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都是常人水平,有时候也做得挺吃力的,他看了一会儿,放下教材,觉得脑仁疼,还不如冒雨出去买洗洁精呢。
第5章 代考界真的太黑了
5.代考界可真是太黑了
方得月买完洗洁精,想了想,往反方向的巷子里钻,这座依凭大学城而人丁兴旺的城中村,最多的是被戏称为“炮楼”的小旅馆,其次是各种油汪汪的小吃店和精品店,再往深处走,就有那些租着教室的培训班了。
他走到速达培训的招牌下,上了二楼。前台坐着的咨询小妹认识他,站了起来,“诶小方,来找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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