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堂内的气氛有些僵硬。
半晌,律九渊打量了心满意足后,终于收回了视线,对在场众人一笑:“多谢诸位赏脸来此,这一杯,平川敬诸位。”
在场的宾客打着哈哈,嘴上念着“孟公子客气”,手上举起面前的酒杯。
琵琶女在不觉间换了一首曲子,与方才的婉转悠扬不同,这一首曲子透着不一般的激烈,忽而快、忽而慢、忽而强、忽而弱。舞娘的腰间不知何时露出一个小鼓,一双素手在上面拍打着,鼓声和着琵琶声,众人在一瞬间忘记了方才的那段插曲,继续投入到觥筹交错之中。
酒过三巡,律九渊微红了一张脸半倚在椅背上。孟平川本就皮肤偏白,眼中含情,经酒熏后双颊染红云,眸中藏潋滟,懒懒地倚在那时,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勾人心魂。
路迟林抬起头,猛地撞入那双悠悠的双眼之中。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律九渊下颚微抬,举起身前杯盏,一饮而尽。
路迟林皱了眉,直觉受到了挑衅,心下不免生出一丝恼怒。
对,恼怒。
他不由有些惊讶,想着自己向来是不易动情的,而如今却应一个毛头小子的举动生出了久未有过的情绪,实在是……有些稀奇。他想起有人曾经说过他像个冰块,怎么捂都捂不热,怕是大罗神仙来了,都不能教他动容一二……
这句话又是谁说的?
路迟林又有些迷茫。他似乎是记忆有损,总觉得脑子里缺了些什么东西,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可他自化形起,便一直都是在临雪堂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算了。
路迟林将视线从律九渊身上扯下,移向他对面的位置。那似乎是袁墨的位置,但他似乎不胜酒力,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酒兴正浓,有面生的修士凑到路迟林的身旁,带着一身的熏人酒气谄媚说道:“久闻路副堂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
话还未尽,便被一声轰响打断。
路迟林凛了神色,骤地从位上站起。凑上前的修士尚未反应过来,以为路迟林要拿他大作,吓得直接往后跌去。
路迟林朝孟成业投去一眼,而后迅速转身向门外掠去。
律九渊也在方才的那一声巨响中清醒过来——或是说他本就没有醉过。他起身看着路迟林离开的方向,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就要离开。
“平川!”孟成业叫道。
律九渊回过头冲他一笑:“父亲只管放心,孩儿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了出去。
变故发生在孟府的东侧。孟府之所以不同于其他仙门,选择建立在开封,是因为此处有一灵脉。而那处龙脉,正位于孟府的东院,气出东方,源源不止,生生不息。可此时,东边方向却显出一丝黑气,明眼人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是魔。
律九渊来不及深想魔修来此究竟有何目的,也忘了此时的他是个怎样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身躯,提着剑便向东院方向急急奔去。
路迟林已经到了东院。
但他进不去。
路迟林抬手附上挡在他身前的结界,灵力灌注在手上,他的手心顷刻间华光尽现。周遭扬起一阵猎猎的风,灵力与结界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草木折断,绿竹折腰,结界岿然不动。
路迟林撤了手旋身后退,站定之时他的手上多出一把银色短剑。
那剑身上华光流转,莹莹得十分耀眼,带着与主人不同的锋芒毕露。
路迟林手起剑诀,目光凛冽。
结界之强在他意料之外,设下结界的人修为也很可能在他之上。路迟林抿了抿唇,反手一转,挥出一道剑光。剑气携着排山倒海之势袭向结界,所至之处,砖石开裂,连风似乎都要破开一道口子。
顿时,周遭飞沙走石,在这一瞬间,仿佛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在剑气撞上结界的那一刻,路迟林只觉虎口一麻,随即刺骨的风犹如千万的利刃迎面而来。他感受到肺腑里传来一阵的疼痛,铁锈味漫上他的喉头。
结界后冲天的魔气已在渐渐消退,路迟林深知再耗下去可能就要让他溜之大吉。
他反手又是一撩,用的却不是短剑,而是他的指尖。
路迟林是名剑鹿鸣所化器灵,只要他想,便可以身代剑。
结界裂开一条缝。
而同时,飞奔而至的律九渊似是看到了什么,喊了一句:“小心。”
话音刚落,路迟林便和一个黑影战作一团。
那黑影周身魔气缠绕,连面容都是模糊不清。他应是没有恋战之心,招招都是极其狠厉——似乎就没有出手不狠的魔修。
路迟林虽是剑化器灵,却并不善剑法,平日也都是靠着千百年修出的灵力来压制对方。而那个黑影手持一柄黑气缠绕的剑,剑法虽不是上乘,但也足以压倒大部分的剑修。
堂内的那些人还醉着,也不懂何时能够逼出酒液到此相助,如今唯有靠他二人了。
律九渊握紧了手中的剑,暗恨此身修为太低无法申以援手,只得站在远处袖手观望。
也许还是能插手的?
“攻左腹。”孟平川的修为不高,但简单的传音还是做的到的。律九渊凛神观察一二,便找到了那魔修的破绽,继而秘传给与他僵持的路迟林。
那厢的路迟林冷不防地听到这么一声,手中的剑不自觉地偏了半寸,险些被那魔修擒住。他有些不耐地瞟了眼那边的人影,认出来者是方才的那位少爷,并不决定相信他的姑妄之言。
谁知律九渊像是觉察到了他的想法一般,再次传音道:“路迟林,信我。”
顷刻间,路迟林的心里传来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极其陌生。
再次出手时,他剑锋一转,攻向魔修左腹。
那魔修使的右手剑,起招之时总会露出左腹空门,即使他自有感觉,又刻意遮掩,但在律九渊的眼里,却是十分容易找到的破绽。
毕竟他律堡主的剑术,在他活着的时候几乎是难逢敌手。
那魔修方遭一击,即刻转手抵挡。律九渊远远一瞧,再次说道:“打下盘。”
路迟林听话地往下一劈,那魔修似有察觉,急急后退。
“接上。”
律、迟二人一人言一人行,倒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路迟林的短剑横扫涤荡,封住黑影的进退之路。
那黑影节节败退,路迟林周身灵力大震,似乎是要将他困在一隅之地,然后、斩杀殆尽。
却不想,此时突然生变!
那黑影猝然暴起,平地骤起狂风,将他二人生生隔绝开来。
路迟林尚未反应,便被黑雾迷了眼,待风散尽,哪里还有魔修踪影?
前后不过一息。
路迟林敛了眼帘,定定看了魔修消失的地方一眼,然后动了动嘴。
动作很快,但律九渊还是从嘴型读了出来,路迟林骂了一句脏话。
倒是十分可爱了。
此念一起,律九渊的神色都不由地温柔了几分,快步上前说道:“路副堂……”
还没碰到衣角,那人便飞身掠进原先的结界之内。律九渊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结界本设在东院之外。东院是孟家的祠堂所在,本是竹林阴翳,檀香久伴,可如今——
竹木倾倒,祠堂不见。唯余一个深坑。
而早他而至的路迟林,正跪在深坑旁边,双目无神,像是陷入梦魇之中。
第七章
“在下岑明,幸识。”
是谁。
“沈不悔。我与岑明兄倒是十分有缘,居然能一起被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疼。
眉间是针扎一样的疼。
但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禁锢了一般,无法借以缓解半点的疼痛。
路迟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像是离了身体,仅剩下一缕游魂一般,无所依靠。
先前他进入东院之时,触眼狼藉,残枝遍地。孟府的祠堂早就坍塌,地面都显出一个深坑。而在那深坑之中,还躺着一面碎了的镜子。
也就是那面镜子。路迟林当时走进细看,冷不防地被一道银光闪了眼,随后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眉间,像是镜子的碎片。
倒是奇怪,平白无故地,那碎片又如何会自行飞起?
待他再次睁眼之时,看到的便是如今的景象。
是一个山谷,许是白日,周遭还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树木被白雾挡在后面,透出隐隐的一点绿色。林中无鸟声也无虫鸣,寂静得很。
路迟林猜想自己是因着面镜子的缘故误入了某处意识。可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与这片山谷有关的记忆。
那,这又是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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