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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黄土 (柳宝丁)


  那说书的唱两晚也不容易,来官生娘家一晚,第二晚死活不来了。头晚的钱,官生娘死赖着说钱没给够,找刘树生给他断理。官生娘干这营生也是麻烦不断,常有人睡完了赖账。由于家挨着近,树生又是干部,官生娘找上门来,树生就常帮着训斥几句,要回点钱。主要是树生吃人嘴短,暗地里占了官生娘不少便宜,村里人说那第四个娃媚眼与树生才像,树生婆姨也闹过几回,山村里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愿管。
  说书的死活不加钱,再逼要,说书的宁可第二晚不唱了,那事情就闹大了,张扬出去树生也担待不起。官生娘死缠着说:“那你给几升粮,俄那个死鬼男人再吐两天恐怕就顶缸了。”哭声楚楚。大家都知道长礼是个吃了吐,吐了吃的废人。
  树生正让官生娘缠得没法,就见长贵从硷畔下担水走过,想那也是个缺心眼的单身汉子,树生忽然就悟出了这么个吃窝边草的瞎(ha)注意。
  这件事牵扯到班子成员,不好当面裁决。
  老贾说:“长贵你先回去,我们干部合计一下,明儿再解决你的问题。”
  长贵磨叽了一会,见大家都不言传,说:“请掌柜们千万给俄做主。”给干部们鞠了一圈躬,出门去了。
  老贾说:“树生,你咋能和那骚婆姨干出这种事来……”
  “我亲眼看见长贵趴在那婆姨身上。碰上了能不管吗?”树生说。
  “你就不知道那婆姨脱裤子比谁都快。离她家就一丈远,不回家屙(bǎ)屎,跑你们家硷畔下面装什么洋蒜。”老胡说。
  “1石2升粮,你倒算得这么准。”老申说。
  “你是不是得什么好处了!?”树青倒是直来直去。
  “没!没!没,官生娘说要给我那零头2升粮,我把她臭骂一顿,日她先人的,忙了半夜才2升粮,原先说好……”树生见说漏了嘴,就闭了嘴。说是长贵缺心眼,其实树生也不是什么精明的人,全仗着他表哥李丕斗才当的干部。他导演的这场戏经不得半点推敲。
  柳树青来了气,把树生狠狠批评了一顿。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是治保该管的事情,于是就慷慨激昂了一番。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评论了几下,老贾厌烦,并不言传。天不早了,就商量怎么办。本应老贾拍板,老贾不想管,就说:“青娃子,你现在管治保,断一下(hà),看如何处理。”
  树青来了精神。别人发言的时候,他心里已经琢磨了几个来回。这事双方都有过失,要想摆平,不能只打一方。论理,官生娘是设局诈骗,但是长贵也被抓了现行。要是摆不平,官生娘闹到公社去,打官司抓人的,冷庙沟的日子也不好过。就说:“这样,长贵今晚也算占了些便宜,官生娘也不容易,给外面卖屁股也要收钱,一晚上多少?”
  “少的五毛,多的三块。”刘树生说,他常给官生娘断卖屁股官司,知道行情。
  “给她留1斗2升,其余的长贵背回去,队里再给她半斗,她要是闹大了还不是得俄们来收拾。”树青把他刚才琢磨的道理给大家说了。大家都点头。
  “她卖屁股还要队里给她粮,都让自家婆姨卖屁股去好了。”老申笑说。
  “话不能这样说,”老贾说:“眼看官生娘家这饥荒就过不去了,本就是救济的对象。不是逼得没办法谁干那营生。逼出人命来,还不是我们干部的麻达。”对官生娘老贾还是有恻隐之心的。
  商量完此事。申有福说:“马上就要开春了。赶紧筹划筹划今年的生产吧。”
  老贾说:“深更半夜的,哪有精神,再说吧。”
  树生说:“饥荒这么重,要赶紧谋划。”
  老贾说:“这不青娃子也进来了,读书人,有的是主意。你们先合计合计吧。”
  老胡说:“你得拿个大主意。”
  老贾忽然提高嗓门:“不就是扩不扩种吗,这事俄定不了。”一语道破,趿鞋出门。又从门外传回来一句话:“再要让俄定这事,书记不当了!”
  树青听着发愣。
  第二天,树青和树生带着长贵到官生娘家,宣布了队里的决定。官生娘先是紧张的死死抱着那还没打开的一石二升粮。听柳树青说完决定,愣了半晌,泪就下来了,慢慢松开了抱着的粮食口袋。长贵从口袋里挖出1斗2升粮,把剩下的9斗粮食背回家。树生领官生娘到库里提回半斗粮食。
  晚上官生娘跑到柳树青窑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干部的处理,特别谢谢队里的半斗粮。其实那半斗粮对她那六口人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平常人家也就十天半月的光景。但是她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困难时期、做出这样的事、这半斗粮对她来说是格外温暖。
  官生娘诈粮是娃们实在饿得没办法了。她丢人现眼想尽一切办法弄来的几颗粮食,要算计着度过这一冬的饥荒,得先顾着四个娃。老三饿得抠土吃下,涨得肚皮发亮,正在炕上打滚煎熬。哪还舍得给长礼吐了糟践,只管让他自己找食。
  正月里长礼满世界的找食吃,跟牛驴猪狗抢食。那夜里,外村来的赌徒们为了驱狗,扔了些糟糠裹着的鸡骨,长礼和狗们争抢,狗咬加上鸡骨卡喉。正月二十九,也就是柳树青抓赌的第二天早晨,长礼死在他家硷畔底下。
  长礼衣服撕得稀烂,才过一夜,尸身那臭啊,飘满了后沟,无人敢近前。不是尸腐,而是长期疥疮脓水的恶臭,加上呕吐的秽物。
  官生娘挑来两担水,把他冲洗了个净,在硷畔下挖了个坑,把尸首推进坑里埋了。按说人死了是不能埋在自家附近的,可是谁能帮她呀。过事情要炸糕、要请吹手、要请十几个后生抬棺上山呢!
  才把长礼埋下,老三也直挺挺了,一并埋在他大坟前。
  冷庙沟的哭声长流水。垒起坟头,官生娘就坐在坟前哭,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死去活来,一天一夜呀。哭得狗不敢再叫,驴不敢再吼,二月里飘起了漫天大雪。
  13.2.2 抓赌
  生产队的治保主任不仅仅就是处理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那点儿纠纷小事。还有许多大事要抓。
  赌博在陕北农村根深蒂固,源远流长。一到冬闲,各村就开了各种各样的小赌场,在家里、烂窑、避雨窟窿、山沟野洼,三五人一聚,一只宝盒,两颗骰子,押大押小、押单押双,“梦壶”、“顶贵”、压明宝,昏天黑地的就是一宿。怪了去了,这些受苦人是越穷越赌,越是灾年赌的越厉害。今年冬天赌博成了一股风,刮遍了延河川。何家坪公社下过几次通告,也组织公安、民兵抓过几次赌。前几天,在解家沟的行动中,抓住了冷庙沟的两个娃,狗茂和二狗。公社叫冷庙沟去领人,树青去了,公社治保主任狠狠批了一顿,说人家都在学大寨,你们村倒好,放了羊啦,人心散了,明年生产怎么搞。
  回来给老申、老胡一说,两人苦笑说:你要能把咱村的赌博治好,俄们给你烧香,你还是找老贾抓抓生产吧。这才知道为什么让他管治保。这是他治保主任非抓不可的事,又上山找老贾去了。
  老贾听他叨唠,长时间也不言传。后来哀叹一声:“青娃子呢,你说这要饭、诈粮、赌博都是饥荒闹得啊。饿死人了呀。俄没本事让大家伙吃饱饭,罪过呀!”说着就嚎起来,慌得树青不知说什么。老贾抹抹眼泪说:“俄这个书记是当不成了。你是个好娃,你挑了这个担子,带着大伙渡过饥荒吧。”老贾恢复平静:“荒还是要开的,要不饥荒过不去的。但不能把老祖宗的根基都挖完了。俄是弄怕了,四年大狱啊。就是难为你了,但是你是知青,也许不会……”树青听了老贾一番话,灌了一肚子苦水,还是没有抓赌的要领。
  正月初七迎灶王,正月十五闹元宵,村里除了听了回说书再没什么动静。二十三送山,要把回家过年的老人送回山上墓地;二十五送土,要把硷畔上从腊月二十三就没扫的垃圾扫下坡去。按说这时已经没有什么忌违,可以动任何工具了。说是正月里闲得睡个够,实际上哪个受苦人不是早早的就开了工,打柴的,起粪的,拾掇自留地的,生产队一动弹,就没有功夫忙自己的事了,受苦人命里注定不得闲,都是为的那点吃食。二十八吹喇叭,就是要咋咋吙吙忙活开了,可是村里静的就跟没人生的似地,没有一点儿动静,就是南坡上自留地里也没有一个人影。原来说好过完年就上背峁子修梯田,也没有见干部开会。树青坐在灶房前看着南坡有点着急,可又没办法。今年过年晚,一翻黄历,迩时就快过阳历二月了。树青明白,都是晚上去赌博了。可是又抓不着把柄,就是满山都是赌场,没人带着,树青也找不到。
  小芸有意躲着树青,做完饭扒拉两口就回去了。秀才这几天正闹心,一个是他的村史大纲,一个是给汪燕写信,一天一封的写,连吃晚饭的心思都没有。他俩在村里时没好好谈,离开了才知道心里有了牵挂。
  秀才没回驴圈窑,就在建光他们窑里写信。那窑让老陈整的干净利落,关键有一张安稳的桌子,不用趴在床板上写,写起来心情也流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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