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稍微吃惊了一下:“不打算走?”
“不打算,”尹杰摇摇头,“呆惯了之后可能就适应不了外面了。这地方像个世外桃源一样,很容易把人勾住。”
舒望想了一会儿:“我来这并没有多久,但是总有直觉觉得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安宁。”
“完全的世外桃源当然是不存在的,”尹杰微笑了一下,“但是它总有一种归属感,我已经因为治疗欠了太多债,其他地方又不会那么轻易雇佣一个有精神障碍病史的患者。之前还在工作的时候,因为在外勤出差老在飞机和车厢里惊恐发作,不停地换公司。感谢柯医生,现在不至于了。”
舒望思考了一会儿,现在小镇上的餐厅老板是否也有可能是曾经的患者,因为无处容身而来,又留下来创造更多的容身之所。而这个充满着不稳定因素,本来应该动乱不安的小镇能保持平静多久。
当初为什么就答应那个不靠谱的导师调职过来呢,老一辈欠的债还没还完吗?舒望叹了一口气。
“我打工的地方订好了,”尹杰朝他笑了笑,报了个餐厅的名字,“就在商业街南口,有空的时候多来光顾捧场啊。”
“一定。”舒望朝他回笑了一下,站起身,拎着还没有消费完的羊角面包,不疾不徐地走出公园,找了一辆共享单车,朝自己的住所驶去。
医生的住宅区靠近医院,本意是让医生们方便出勤和应对紧急状况,修建的和患者小区一样精简。但是舒望总有一种把任何空旷的地方都搞得一团糟的特长,即使身无长物,房间也一样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跨过门口的快餐盒,踢了踢不知怎么就自己移动了的垃圾桶,缩进沙发上的毛毯里畅快地长出一口气,伸手从客厅小桌上七歪八斜的一摞书中抽出了一本。
抽出一半,想起了一天中仅有三次的进食日程还未完成,不情不愿了几秒钟还是从沙发里把自己剥离出来,打开冰箱,不出所料的空无一物。
点外卖吧。舒望掏出手机打开APP,一个念头又划过脑侧。
好饿。
焦虑(5)
钟诀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应该形容为“大眼瞪小眼”还是“喜逢故人”比较好。
总之在不知道千万分之多少的概率下,他和舒望选中了同一部国产恐怖电影,上座率不到百分之十的情况下又恰好选中了相邻的座位。
对方看起来比他还要不知所措,睁大的眼睛把半月形柔和的双眼皮线都撑没了。
“真是……”钟诀想了好一会儿,词汇库一向比较贫乏,“奇遇啊。”
电影很快就开场了,恐怖片还是一如既往地延续了命名水准“某某高校之夜半惊魂”,然后是一如既往地书写了一个冤魂的故事。在几人小组作死要半夜探险然后还分头行动,结果被冤魂从楼上推下去的时候,舒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钟诀正在无聊地盯着手机屏幕,听见笑声转过头,“觉得这个掉下去的抛物线不合理?”
“不是,这片子就没有合理的地方,”舒望的嘴唇曲线已经抹平了,但脸上还有笑意,“我是在想‘吊桥效应’起不了效了。”
“吊桥效应?”钟诀稳住了要去百度的手,“就是那种,在惊险的环境下约会,会让对方误以为心跳加速,错以为这是爱情,然后进而提高约会成功率的那个?”
舒望似乎有些赞赏性地点点头:“是那个,你现在觉得心跳加速了吗?”
钟诀坚定地回应:“没有。”
舒望又开始笑起来:“对这部电影来说这反应太正常了,真可惜。”
钟诀莫名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微妙,字里行间总有一些在暗示着什么,但是真要细细去探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恼人的心理医生还在笑。
钟诀猛地握住了搭在相邻座位扶手上的正在笑着的那人的手腕,舒望突然顿住,侧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中间三十厘米的空气不顾电影里气氛的反对沉静下来。五秒,十秒,二十秒。钟诀轻轻放开手若无其事地坐正了,银幕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女生正在对着男朋友的尸体尖叫。导演使劲地把惨白的灯光打的一闪一闪的,钟诀脸上的表情也被照的变幻莫测起来。
舒望挑了挑眉:“怎么了?”
“想起福尔摩斯里面的一个场景,”钟诀回忆了一下,片段的历史有点久远了,“第二季里艾琳·艾德勒握住夏洛克的手腕,然后夏洛克反手测了她的心跳。”
“所以呢?”舒望似乎很有兴趣,“你测出我心跳的速率变化了吗?”
“普通人怎么可能测得出来,我连正常脉搏应该是什么触感都不知道,更别提有没有加速了,”钟诀抱起手臂向后靠在椅背上,“不过我有。”
银幕里,惯常的反转又出现了,其实所谓的鬼魂是女主的情敌为了报复女主和男主而设,装神弄鬼被识破之后也迎来了有些惨淡的大团圆结局。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煽情的背景音乐响起来。
被反将一军的舒望看着女主抱着没有死成的男主喜极而泣,装作自己没有语言能力。
两人配合默契地认真看完了电影的最后一程,演员表刚一上来迫不及待地想起了自己不存在的急事,开始朝电影院门口走去。
外边比银幕上的生离死别还热闹。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路边,似乎是车主的人正在和保安争执着。舒望微微皱了皱眉走上去,争执的声音不时刮到耳朵里。
“我哪里超速了?什么?这个路段限速15?你逗我玩呢?”
“这附近有很多不方便的患者,”电影院的保安耐心地解释,“限速要比其他地方都严格一点。”
“什么?患者?什么意思?”
“这附近是精神障碍患者的住宅区。”
“什么住宅区?”车主握着手机焦急的看了一眼,“我没工夫跟你耗啊,都跟朋友约好了的。你这个限速莫名其妙,有这么胡搞的吗?我开过两条街要花半个小时?”
“这是特殊规定,您得去警局交罚款。”
“搞什么鬼?!”车主打量了一下后面出来的几个人,“有精神病为什么出来乱跑?不应该关在精神病院里好好看着吗?还影响我们这些正常人的生活?”
保安的脸色开始转暗:“不管怎么样开这么快太危险了,在这个镇上必须遵守限速规定。”
“你凭什么管我?”车主扫视了一圈,打算坐回车里,“早知道不抄近道从这走了,要是碰到个疯子怎么办?该不会有人来碰瓷吧。”
“先生,”钟诀很惊讶地看到舒望也有冷冷的表情,柔和的五官变得冷峻起来有种莫名的魅力,“这里的住宅区是里患者,限速是为了居民的安全,就像在学校附近要限速一样。”
“你谁啊,很喜欢教训别人是不是?”对方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精神有病就应该找个偏僻的地方看看好,以前不是有疯人院吗?我看着你还挺正常的,不会脑子也有病吧。”
“根据美国的全国共病调查复测研究,一年里符合精神障碍诊断标准的占到26%,”舒望的声音仍然不高,但清晰有力,“人的心理是很脆弱的,一定的刺激,偶然的意外,任何人都有可能患上精神障碍,您就这么自信,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正常吗?”
“你他妈是在咒我吗?”车主脸上的红色就像墨滴入水一样涨开了,猛地往舒望身上一推,只不过对方闪开了,往前踉跄了几步。
“我已经报警了,您可以先准备好超速罚款,这样办起手续比较快,”舒望解释了一下,“我可提醒您,给患者造成心理阴影,赔偿金可不是一张罚单就能解决的了。碰瓷不碰瓷,这是医生说了算的。”
钟诀忽然有一阵大笑的冲动,他突然记起了福尔摩斯第二季第一集,那张最后的手机屏幕特写。
不过现在他首先把袖子往上捋了一捋,然后站到两人的中间,握住作势反扑的车主的胳膊,给了一记左勾拳。
然后舒望顿时又成了拉架调解的角色,在混战了一分钟后,成功和保安一起作为目击证人被请进了警察局。
事情的经过解释起来很简单,警察似乎也已经处理习惯了这类纠纷,目光在两个动手的人之间扫来扫去,庄严地搬出了公安的牌子,让两人熄了火:“什么事要动手?聚众斗殴要拘留的知不知道?”
钟诀一脸正色:“警察同志,是他先动的手。”
车主听罢又作势起身:“明明是他先打的人……”
“那是你作案未遂,我是正当防卫。”钟诀插进来。
“抱歉,警察同志,我们发生了一点口角,”舒望又开始以诚恳地目光看人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道歉。”
能不相信这个眼神的人凤毛麟角,警察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强调了社会治安的重要性,让双方道歉、赔偿,开了超速罚单,车主一脸愤愤走出去的时候舒望按住了要起身的钟诀:“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钟诀一边说着“这里又不是休息室”一边又坐下了,等着舒望过一会儿拎着一个袋子回来,上边印着药店的招牌。舒望撕开了膏药的包装袋,贴在钟诀肿起来的无名指和手背上。钟诀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舒望苍白的手腕,想起了电影院握住它的触感,微凉的但却莫名让人有一丝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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