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医生,”梅雪做作地扶着额头,“又心悸又发冷,浑身抖个不停,这样不行啊,这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不是让你循序渐进吗?”陶荆向后一靠,水性笔敲着桌面,“你男朋友呢?他应该在你身边帮你戒断的啊。”
“他?他哪行啊,我一说身体难受他就说那暂缓一阵也行,这怎么能让我下决心呢?”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是急得很。”
“他对你当然这么说啦,但是我相信他完全能接受这样的我的,这有什么不好呢?现在不是也有国家一妻多夫吗?反正我们是相爱的,肉体关系有什么重要?”
“如果他不在意,为什么要付钱让你来看心理医生?只不过他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他对你的爱是无条件的,现在收不回来了,所以不好意思对你说而已。”
“他是担心会对我的健康状况有影响。所以说你们不懂,”梅雪的二郎腿荡悠悠的,“完全是你们正常人单方面的道德压制,他真不在意,医生,你今天晚上没有别的安排吗?”
陶荆完全忽略了她的暗示,也开始好整以暇地看她:“你觉得自己也爱他?”
“是啊。”
“单纯是对他个人的欣赏?不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纵容你这么胡作非为的人?”
“你们都在想什么呢?我当然是爱他本身啊,有爱和没有爱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但是我又不能一直找他,所以只能和其他人满足我自己的生理需求。但这不代表我喜欢每一个跟我上床的人,完全是另一码事啊。”
“但你可以积极配合治疗,努力让自己省去那些找人的麻烦。”
“这个戒断过程简直让人想死啊。”
“你说你爱他,”陶荆把水性笔放下,“但是我没看出你爱他的任何表示,你为他做了些什么?除了把他当成摇钱树和冤大头之外?难道你能说把他当成□□伴侣之一是你对他爱的表达?”
“你这是什么意思?”梅雪的手攥紧了上衫,雪白的胸脯露出了一大片,“你在质疑我?”
“你连扫地整理衣柜都不做吧,”陶荆嘴角的弧度里带着一丝嘲讽,“好歹帮忙做个家务啊。你看他会不会因此而感动,到时候你就知道你的改变能给你们的关系带来多大改善了。”
这是什么鬼建议?梅雪回家的路上高跟鞋恨恨地踩着石板,亏他还花了那么多问诊费?做个家务能怎样?
她对着商店的橱窗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随便挑选了一家餐厅吃了晚饭,顺便给自己的晚上加上了第三个约会。
等林悦铭在凌晨推开房门的时候,梅雪已经沉沉睡去。上身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吊带背心,下身就只有内衣,头发乌七八糟地撒了一脸,枕着一个枕头,手抱着另一个。床单显然是重新铺过了,旁边的洗衣篮里是报废的另一条。桌上有一盒拆开的避孕套,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梅雪在睡梦中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似乎是被灯光刺到了眼睛。皱着眉缓缓睁开后,看到林悦铭提着公文包站在房门口。
“你回来了。”梅雪挣扎着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吊带很自然地滑落下来。对此林悦铭早就见怪不怪,一点也不为所动地放好了包,把大衣脱了下来。
梅雪睡眼惺忪地半张着手臂,嘴里发出了闷哼的声音。林悦铭叹了一口气,走近一点让她埋在自己的腹部。
梅雪顿了一下,忽然睡意全无地抬起头,上挑的眼角眯成了一条线:“你在加班的时候干什么了?”
“什么干什么了?”林悦铭低头望着她,“当然是工作了。”
“你知道我对这种气味很敏感吧,”梅雪缓缓用手勾住了他的皮带,“你回来之前应该先去洗个澡的。”
“你又在乱想。”林悦铭把她的手抽出来。
“乱想不乱想,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梅雪用手指在对方的腰侧滑来滑去,“你知道我对开放性的关系没什么意见,但你千万别对我说谎。既然之前你说只要我一个,这种事就不能发生。”
“我知道你爱我,”林悦铭握住她的手指,“而且那句话仍然算数,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梅雪耸了耸肩:“好吧,既然你坚持。”
这很奇怪。林悦铭的呼吸声表明他已经沉入了睡眠,梅雪仍然对刚刚自己的直觉耿耿于怀。按照她自己的理论,性与爱是可以分离的,所以即使是林悦铭真的借着加班的名号干了劈腿的事,她也没有理由过问。这样奇怪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由她之手确立,到现在也没看到变动的必要,她相信对方也是这样。
难道真的有什么变了吗?或者只是她自己疑心生暗鬼?梅雪突然想起了心理医生的话。
第二天早晨林悦铭照常开车上班了,梅雪抱着膝盖在床上思忖了半天,机械地爬下来,站在房间的地板上,摇了摇头。
“我这是在干什么?”她嘟囔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拿起了扫帚和抹布,开始打扫和整理房间。
天性(4)
“你是……”林悦铭的食指按着太阳穴,在大脑的储藏间里一通翻找,“谈……”
“是我,”对方似乎被突然停下的林悦铭打断了脑回路,半天才接着说下去,“林悦铭是吧?你也在陶市一中上学。”
做了三年同学的对方轻易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林悦铭在惭愧中略微有一丝得意。端着咖啡的手不自觉地往对方桌上一搁,指了指在了桌对面:“不介意我坐在这吧?”
“我接下来有约,不过这时候倒是一个人,不介意。”
“这么多年过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林悦铭一边坐下一边感慨,“但是怎么说呢,那个,气场,倒是没怎么变,太独特了,所以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我刚才就觉得熟悉,没想到真是你啊。”
“容易印象深刻的是姓吧,”对方淡淡地回了一句,“毕竟‘谈’这个姓还是很少见的。”
林悦铭被戳穿之后有些讪讪的,一只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闲闲地搁在桌上,表带的反光让对方觉得有点晃眼。
“我倒是一直记得你,”对方仿佛是对这尴尬的气氛有点抱歉,开口救了场,“班里的少爷,青春少女的幻想对象。”
“哦?”林悦铭眨了眨眼,“受宠若惊啊,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不是我,”对方又泼了一盆冷水,“我对男性没有兴趣,但我好歹混在女生堆里,她们平常私底下聊些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林悦铭看着对方漠然地喝了一口咖啡,半晌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嗯?”这回对方真的惊讶了,“为什么道歉?”
“当初我……我们……我们班……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对不起。”
“哦,”对方眨了眨眼,把咖啡放下,摇摇头,“你在说那个,那个就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跟电视剧里面那些扔课本撕作业,骗到厕所里泼水的霸凌比,你们已经算不错的了。”
“但是……”
“当时我有抑郁症,就算你们谁来找我说话,我也不会说的,所以大家都不理我这样反而更好,”对方用勺子划着碟子边缘,“我还算过了一个比较平静的高中。”
林悦铭不知道对方当时的想法,不过对方如果知道男生们那时候起的外号,大概就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跟他对话了。
年少的时候视野是局限的,世界浓缩在一个名为校园的盒子里。成绩的跌落、老师的斥责、朋友的争吵、同学的目光都是天大的事,生活的一点涟漪都能在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偏偏那又是最孤独的年纪,很容易认为亲友师长不理解自己的心声。对于成年人来说他们的痛苦是多么微不足道,因而他们不懂得也不愿懂得。
林悦铭那时无法理解心理疾病的存在,也无法对狭窄世界中闯入的异类施以同情。其结果就是所有人联合在一起,在排斥异类的同时确认自己生活方式的正确性。
他现在一定不会这么做了。
“那你,”林悦铭尽量不让自己的关切显得像是同情或者共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对方皱着眉好像在判断自己的话的准确性,“现在是最稳定的时候,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男性了。”
林悦铭猛地一震,终于明白刚才开始一直困扰他的异样感始于何处。对方的发型、声音、穿着……
“你……”林悦铭吞咽了一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
“我做了性别重置手术,你知道我过去是什么样的,告不告诉你大概都能猜得出来,”对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握着勺子的手却像是无处依托一样,在瓷盘上划得越来越快,“我有性别认同障碍,简单来说,我从小就一直希望自己是男生。我对裙子有很深的厌恶,青春期发育的时候焦躁不安,甚至一直想像男生那样上厕所……我母亲一直想让我成为一个标准的女孩,可惜没能成功。但她后来理解了我,也支持我做手术,最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悦铭愣了好久,然后笑了一下:“本来我应该很惊讶的,但是可能是在这里呆久了,觉得发生什么都很正常。我在高中的时候就觉得你像个男生,行为举止啊,发型穿着啊,还压低嗓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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