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正约了叶吟喝下午茶,地点还是大世界咖啡馆儿。叶吟是提前二十分钟,王子正是提前十分钟,本来觉得男孩子应该比女孩子先到,但是王子正并不想刻意表现的比叶吟更懂事,因此也并未想提前三十分钟到。叶吟喝的是曼特宁咖啡,王子正也要了一杯,端起来喝了一口,叶吟说:“味道怎么样?”王子正说:“蛮好。”叶吟说:“我在这里从不喝咖啡,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喝?”王子正说:“也许心情的原因想换个口味。”王子正看了看她手边的书《生命如不朽繁星》,说:“或者又有了严肃的感动。”叶吟说:“我后天的飞机,明天请你到家里来吃晚饭,就住在我们家,后天一早送我离开。”王子正说:“住在你家不方便吧?”叶吟说:“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你再回来跑,坐我爸的车送我,你也不用再借车了。”王子正说:“好吧。”
叶吟说:“知道方克只喝曼特宁吗?”王子正说:“不知道。”叶吟说:“你们两个挺有意思。”王子正说:“怎么呢?”叶吟说:“一般的竞争对手,就像两只斗红眼的公鸡,即便是听到对方的名字都会觉得刺耳,把眼睛和鼻孔都张的大大的,热血上翻。你们却有惺惺相惜的意味,就像敌我双方的元帅对阵,战场上杀的一塌糊涂,休战后却能安静的下上一盘棋。你真的对他一点儿忌讳都没有吗?”王子正说:“他难道对我有什么忌讳?”叶吟说:“完全没有,他对你的欣赏毫不掩饰,甚至愿意饶有兴致的模仿你。”王子正说:“我跟他接触并不多,他怎么模仿我?”叶吟说:“你端杯子的姿态,说话的姿态,走路的姿态,尤其是眼神,他模仿的惟妙惟肖。正因为你们不常碰面,他模仿的那样像才让人觉得他真是个明察秋毫的人,一眼看过去,人与事一目了然,真是心如明镜啊。”
王子正说:“怎么忽然说起他?”叶吟说:“明天他一起送我。”王子正说:“这个敌人是商场和情场都要上吗?”叶吟说:“他是叔叔。”王子正说:“还可以叫干爹。”叶吟一拧眉,说:“你怎么这么粗俗的说话?你是在污辱我。”王子正说:“分手吧。”叶吟说:“分手就分手。”拿起手包扭头就走,王子正说:“你的书。”叶吟回来拿起了书,噘着嘴,拧着脸,耷拉着眼皮走了。
旁边过来个人坐在叶吟的位置上,王子正一看,不认识。那人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员说:“给我和这位先生一人来一杯大吉岭红茶清饮。”王子正说:“请问你是?”那人说:“海元集团赵海升。”王子正说:“珍克合伙人?”赵海升说:“是。”王子正说:“什么事?”赵海升说:“我想在珍克撤资,转投憨石头,你能不能引荐?”王子正一言不发,站起身就走,出了咖啡馆儿,这个地方真是骗子出没,再也不想来。
王子正心情大恶,打车直奔高明化纤,来找高行远。高行远正在窗户前看到王子正过来,就叫助理出门去接,自己沏了一壶龙井,放在茶几上,打开门,站在门外等。看到王子正过来,说:“有点风尘的样子。”王子正说:“嗯。”两个人进屋坐下,高行远说:“什么事?”王子正说:“有时间吗?”高行远说:“你来,我永远有时间。”王子正说:“我等你下班,到清田酒吧坐坐吧。”高行远说:“就这儿说。”王子正说:“今天必须有酒。”高行远说:“好吧。”
第七十七章 嫦娥
王子正和高行远到了清田酒吧,坐到角落的卡座儿里,把幽暗的壁灯调的亮了些,先要了每人两块牛肉三明治当晚饭,吃完了,又要了一瓶儿百龄坛,慢慢的喝。高行远说:“受了什么刺激?”王子正说:“我跟叶吟分手了。”高行远说:“还是因为方克吗?”王子正说:“本来就不是很放心,以为她的美貌可以盖过狭隘的偏见和疑忌,但是思来想去,不是一个利益核心里的人,与其强撑信任,不如退守清流,找一个愿意相信的人,否则就像是鞋进了沙子,舒服不了。”高行远说:“不可惜吗?”王子正说:“她两眼发亮的说方克模仿我很有一套,后天她走,方克也会送他。她说的很骄傲,就像在随心所欲操纵两匹好马驾着的一辆豪华马车,真有她的。”
高行远笑道:“如果你有两个优秀的美女相伴,左右逢源,难道你不觉得很得意吗?”王子正说:“我是那种人吗?”高行远说:“我是那种人。”王子正说:“你不是。”高行远说:“难道我会为了向一个表忠心,而故意在她面前向另一个表示冷淡吗?”王子正说:“你也不是那种人。”高行远说:“那我是哪种人?”王子正说:“平淡的对待两个人,既不故意亲近,也不故意疏远,当着另一个人不提另一个人。”高行远说:“方克明显的在叶吟面前欺负你,模仿是一种狎昵、控制和利用的隐蔽手段,并非出于爱慕和敬意。”王子正说:“我感觉到了,方克对叶吟的存在就像是夏天阴凉地里的一块盘石,可踏、可坐、可卧。”
高行远说:“叶吟没感觉到,你感觉到了?”王子正说:“叶吟的这种感觉沉隐深埋在她的潜意识里,还不到意识的层面,不过,目前已经渗出来了,她很快就会意识到。为免她到时候为难,我才主动提出分手。”高行远说:“你提出的?”王子正说:“既然已经看的很清楚,难道我会有兴趣再陪她瞎耽误工夫吗?而且她只是生气,并没有伤心。”高行远说:“突兀的说分手,她就同意了?”王子正说:“她说方克是她叔叔,我说你也可以叫他干爹。”高行远笑道:“好犀利。”王子正也笑道:“她当时火儿了,说我粗俗。”
高行远说:“干哥、干叔、干爹,干的最需要感情滋润了。她做的粗俗,抹的细致,你做的细致,抹的粗俗,世间就总是这么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王子正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高行远说:“既然想分,落不落得做一个好人,也不重要。”王子正说:“从前以后都是陌生人而已,好人坏人与她何干?”高行远说:“你等于是帮了方克一把,代替方克向她表白了。”王子正说:“他们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跟我何干?我推不推都是迟早的事。”高行远说:“方克这招曲线救国玩儿的真漂亮。”王子正说:“那个人到处挖陷阱,只要跟他接触就难免垮喳掉进去。他的陷阱里从屎到刀、从水到火,不知道有多全乎,天生一颗欺负人和耍人的心,花式手段。”高行远说:“他挖的是艺术陷阱。”
王子正说:“唉,可惜我已经看烦了,不愿意再跟他有什么接触。本来我还想生意是生意,为人是为人,处事是处事,但是现在看来,人不对,一切都不对。”高行远说:“对事不对人完全是一句假装客观、公平、超脱的假话,事都是人做出来的,首先断人,才能断事。”王子正说:“从此我不认识方克了,遇到也只当他是空气,他休想再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高行远说:“我也是。”王子正说:“你不是一直都是吗?”高行远说:“以后更是。”
一个女人穿着碎花小旗袍、头发烫着微微的卷儿,垂在肩上,头顶上卡着一个小皇冠,端着一杯酒走过来,把手搭在卡座上倚着,说:“交个朋友吧。”高行远说:“哪类性质的呢?”女人说:“你男我女,你说是哪类性质?”高行远说:“我有洁癖,一般人都不能近身。”女人说:“跟我一样。”高行远说:“那倒可以坐坐。”女人坐到高行远身边,把胳膊肘儿支在高行远肩上,用两个指头反手挑着自己的下巴,说:“我一看你饱满光华的眼神就知道,你是个精血充盈的男人,有多久没碰女人了?”高行远说:“可有日子了。”女人迷离着眼神,说:“果然是你,我的吴刚。”高行远说:“你怎么称呼呢?”女人说:“嫦娥。”高行远诚恳的说:“自从下凡之后,我就一直想念广寒宫里的你,你终于来找我了,好感动。”
嫦娥说:“我们久居广寒宫,相濡以沫,但是天庭制度森严,没办法成为夫妻,春心大动,身子沉重,自然从月亮上落入凡尘,投胎历世,来了姻缘。”高行远说:“不会从此回不了天吧?”嫦娥说:“如果你我恩爱甚笃,许了生生世世,一万年以后,就变成了真正的凡人,回不了天了;如果咱们终于还能觉悟,知道人间恩爱不过是梦幻泡影,那咱们在觉悟的那一刻,自然能白日飞升。”
高行远说:“不是白日做梦吗?”嫦娥说:“你说梦就是梦了,有什么关系?”高行远笑道:“多大了?”嫦娥说:“二十二。”高行远说:“做什么的?”嫦娥说:“暖通工程。”高行远说:“哪儿毕业的?”嫦娥说:“河南工程学院建筑环境与设备工程。哎,你好像蛮挑剔蛮严格蛮高品的样子,借问你呢?”高行远说:“二十,大学两年辍学,做新材料销售的。”嫦娥一撇嘴,说:“比我差多了嘛。”
高行远又往她的脸凑了凑,几乎吻上,嫦娥向后稍一错,高行远说:“业余卖笑。”嫦娥说:“你吗?”高行远说:“是啊。”嫦娥说:“多少钱一晚?”高行远说:“七块一小碗,十块一大碗。”嫦娥说:“都有什么?”高行远说:“虎鞭。”嫦娥说:“我想要一大晚。”高行远说:“好贪心。”一边伸手捏嫦娥的腰,嫦娥扭了一下腰,绵软的扑在高行远怀里,抬头热切的望着他,高行远抚着他的头发,说:“有健康证儿吗?”嫦娥说:“你有吗?”高行远说:“我是处男。”嫦娥说:“有处男证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