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就深了。
按照命魂薄的记载,今晚将有一女子的命魂在宝田后岗常福巷周边游荡,至于姓甚名谁,何方人氏,皆无祥记。
我腰间别着一根长长红绳,一端如垂柳一般往下飘摇,循着白色小风车的指向,走向那名女子。
她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除了我和她自己能听得见之外,活着的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很快,我来到了她的身边。
地上依然是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而它旁边就是那名低头啼哭的女子命魂,长发披肩,怨妇无疑。
夜,依然的平静,如水。
“别哭了!”我对她说。
“呜呜呜!”她依然啜泣,头都没抬一下。
我看看周围,然后定睛注视地上的那具尸体,红色的血液依然在流淌,甚至比我身上的红绳还要鲜艳,高空坠落的痕迹已经很明显了。
“你再哭也没人听得见,跟我走吧!”我又对她说,语气强硬了些许。
“拾荒婆婆!”
“小姐姐!”
她和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异口同声再次响起。
就在这时,“事故”现场已经来了很多人,是晚归的一个租户报的警。
不一会,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醉醺醺的走了下来,神色非常淡定,嘴边附着白色唾沫。
看见胡须男一直在和民警聒噪个不停,阿萍哭得更加厉害,比之前还要汹涌澎湃。
“是他害你的吗?”我轻轻的问她,尽管知根知底。
“就是他把我扔下来的……”阿萍边说边哭。
“走吧!走吧!今生已经与你无关,来世或许还要相忘!”我尝试着劝慰她,双手开始慢慢解开腰间的红绳。
“去哪里?”她问。
每次我都要回答这个问题,“去你该去的地方!”
闲人散去,事关人等各有去处,我用红绳系着阿萍,吹动手上白色风车,往宝田公园方向走去。
公园里面,夜色笼罩,四周空荡的一片,毫无人影。
“到了!”我说,手中的小风车也停止了转动。
“这个不就是新魂池么?”她开始一副疑惑的语气,然后又以非常肯定的目光望着我。
我笑了笑,对她说:“是的,白天每个小孩都很喜欢围着它扔石子,想必你也经常从这路过!”
除了我和她对话的声音,再无其他嘈杂异响,虽然月光灿烂,却照不出灵魂的影子。
“来这里干嘛?”
“投生!”
我双眼盯着新魂池,没有看她,然后将手中的白色风车像小孩子扔石子那样扔了进去。
不一时,一个白色的无底漩涡就出现在水池里面,连接着另一个轮回空间。
“我不想转生!”
“为什么?”
事情总会如此,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命魂,心有不甘。
她说她想报仇雪恨。
我说世间因果已定。
她又问我什么是因果?我说她前世害得胡须男妻死子亡,换来今生他等同的报复,前因后果,至此完结。
“走吧!遗忘将是世间最好的解药,来世你与他再无相干!”
听完我的话后,她又哭了起来,依然没有眼泪。
红绳一甩,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进入白色漩涡,直到入口慢慢闭合,我收起风车和红绳,回到了方格小屋,等待天明。
翌日。
不出所料,当我路过昨晚的地点时,地面还留有残余的斑斑血迹,旁边的几个闲人嗑着瓜子,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我捡起几个垃圾堆里的塑料瓶子,轻松放进麻袋后,便走开了。
“老吴记菜馆!”
我又来到了熟悉的地方,只是远远站在前方,朝内里望去,餐馆空空荡荡。
正当我准备进去的时候,老吴果断的走了出来。
“你,你,你给我站住!”
我左看,右看,没有上看下看,然后确定老吴指着的人正是我。
“我想吃饭!”我说。
“吃饭别处去!”他恶狠狠的说了句,又莫名发出了怒吼,“滚,滚,滚!”
看到愤怒的老吴,我转身离开,漫无目的的融入步行街的人流之中。
阿萍走了,再也没有熟悉的包子铺,关于她在命魂薄上的记载,我难得的加上了几句好言善语,权当谢意。
过了不久,老吴的命魂也落到了我的手里。
那天清晨,我拿着黑色的小风车,腰间别着一根绿绳子,来到他的餐馆前。
这时阳光还没升起,内街内巷已是早早上班的人流,但却没一人发现已猝死在玻璃门内的老吴。
正好趁他一不留神,我从背后抛去绿绳,系住了他的右手。
“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是我!”
他的疑问不是我的答案。
“你已经死了!”面对他的嚣张,我不得不提醒他。
“你他妈才死了呢!”他越发嚣张,我就更加高兴。
虽然此时我和他的身旁不知走过了多少路人,但看似同一世界的行为,却发生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不信,你看看里面那具尸体,”我依然面露微笑,对他解释,“再看看自己有无影子!”
听完我的话,老吴一脸惊恐,妄想扯开锁魂绳,冲进店里掀起那具苍白的脸贴地的尸体,看看是不是他,但我不允许他这么靠近。
“回来!”我吼了一声,正如平时他对我那样。
随后,我紧了紧绿绳,本想强拉硬拽般的将他拖走,虽然能够轻而易举,但却不是我一贯的作风。
刚好这时,旁边开小卖店的人发现了倒地的老吴,赶忙冲进去察看情况。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我和他都不会再陌生了。
“走吧!”我说。
“去哪里?”老吴问。
于是,我重复了那句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不去!”老吴绝不是第一个发出拒绝“邀请”的命魂。
“走吧!”我往绳子上吹了一口气,老吴顿时双脚离地,漂浮于空中。
我悠闲的牵着老吴,犹如牵着一条小狗,拿着转动的黑色小风车,往邮局的方向走去。
来到了绿色大邮筒前面,我对老吴说:“前世你好吃懒做,今生操劳亡身,都是因果,投生去吧!”
“我哪里都不去!快放开我!”老吴依然不依不饶。
立着的邮筒,高度1米6左右,我用小风车撑开筒门,绿绳一扯,断然完事了。
之后,我便离开,回到方格小屋,继续灵魂拾荒的使命。
闲下来的时候,我常常会想:
这些人的命运,看似由自己做主,然而都是表象而已,真正掌握他们人生的幕后指使者,是一股无形的力量。
从他们的出生到死去,这种力量从来不会自动消失,或者只有增加,不会删减。他们的生活从一个绝望,到另一个绝望,没有任何希望,有的只是内心的自欺欺人,还有自我安慰。唯有灵魂的解放,才是因果救赎的有效之方,看开一切比忧虑一世且长且短,这也是阴阳轮回运转的不变规律,一旦这种规律被打破,灵魂的拾荒便成了‘现世行’的另一种职业。
其实,我想说,灵魂的拾荒,就是思想的涅槃……
☆、活在芒果树下
风拂过那一排树干底端涂着石灰的芒果树,从上面吹下来的东西,远不止苍黄的花粉,还有看不见的尘灰,因为这是一条马路。
我和伙计们,沐浴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有的人完全不顾形象的躺在台阶上,有的人岔开双腿端肃的蹲坐着,而我则隔着一个大米袋斜倚在粗大的树干上,望着远处渐渐驶来的车辆。
当我看见一辆车牌为相同数字的豪华小车,尽管不明白它为何比其他车辆还要低矮的时候,早已迅速的转移了自己的目光,这时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这一小块人造的阴凉之地,一只小蚂蚁像蠕虫那般慢吞吞的爬行着,有时被花粉挡住了去路,要么翻过去,要么绕过去,而它大多选择掉头返回,幸好障碍不是很多。
也许眼睛累了,或许阳光刺眼,我微闭起双目。
作为一名搬运工,我是城市的流浪者,而非乞讨者。
今年已经差不多45岁了,我还是一名搬运工,每天摆着木牌等待。
“今天天气不错,希望能揽个好活!”说这话的人是阿德,他也是40多岁,具体的年龄,不知道。
“哪有那么容易!”我眼都没睁开,已感觉他坐到了市政路砖上,就在我的大腿旁。
轮胎碾过道路的沙沙声,虽然非常微弱,但习惯了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万一呢!”阿德总是那么乐观。
我睁开了眼。
阿德继续说:“最近装修房子的主顾多啊!”
“你怎么知道装修的人多?”
“大家都说涨价了!”
我和阿德聊起来了,阿彪这时也走了过来。
“出活了?”
“没呢!”
“老大有吩咐没!”
“你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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