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太阳升到正中的时候,生意果然来了。
“嘿!都过来!”
喊话的是大胡子老哥,“翰升酒店装修工地找搬运短工了!”
听到揽活的号子,我三人像飞鱼一般,箭也似的射了出去。
“算我一个!”
“我,我,我!”
“还有我,我也行!”
我想:都是体力活,谁都一样,价钱合理,什么不能抬,什么都能扛,只是轻重而已。
一天过去,到手几百块,明天继续原地“待命”。
日子要是永远这样悠闲,岁月也不会为我停留,总有不如意的地方。
路,是公家的,地,更是公家的,除了那个写满“搬家,拉货,维修,回收……”等四角木牌和三轮车属于自己外,所有的光荣和屈辱没有一个明确归属的烙印。
“起来了!走,走,走……”
穿着制服的小伙子,比我年轻多了,虽然很没有礼貌,但他是代表公家的人,有权驱赶我和伙计。
“好,走了,就走了!”
我心想定是有大检查,总要识相一点,不然自讨苦吃。
远远走开的不止我一个,还有阿德、阿彪,大胡子老哥也不知上哪溜达去了。
不同方向的散开,最终还要回归于一处,伙计们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又出来了。
果然,制服小伙没来驱赶。
日久天长,终于形成了一种默契,直到后来大胡子老哥不知怎样与他攀上了“亲”,有检查的时候,提前说一下之后,保证马路边的人行道畅通无阻,风景靓丽,干净整洁。
庄老哥是我家乡第一代出来打拼的前辈,不单是我,还有其他伙计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人,功不可没。
“明天上面有大行动,各位老弟的‘宝马’就不要开出去了!”夜宵档上,庄老哥善意的提醒我和阿德等人。
“来,大家敬老哥一个!”
“是啊!来,满上!”
“多谢!”
杯盘狼藉,满地污秽,尽是呕吐过的痕迹。
大伙睡到太阳晒到屁股才起身,然后又懒洋洋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出走,尽管有些人放弃了今天的活计。
当我来到旧日的场所,发现一切如常,没有什么行动的苗头。
上午的行人,完全没有因为阳光的猛烈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还是倚靠树干,微闭双眼,聆听枫林铃响一般的车流声,我差点再次入眠,若不是阿德大声喊叫。
“起来了!”
“干嘛去!”
两个四十几岁的大男人,就在路边拉拉扯扯,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没一点正经。
阿德兴奋的说:“那边抓三轮车呢,过去瞧瞧吧!”
反而是我,一脸嫌弃,早就见过了那种场面,“抓就抓呗,有什么好看的!”
“这次不是四五个人,而是一群人在抓呢,热闹得很!”
“一群人?”
“起码一百多人!还有冲锋枪呢!”
“不会吧,抓几辆破三轮,至于这样吗!”
“走走走……”
“去看看……”
果然没那么简单,到了现场之后,我才发现这次真的不一样,整条商业街,一前一后,两批人马,守住了出入口,说是密不透风,更像瓮中捉鳖。
“凭什么!凭什么!”
一个年轻小伙,左手胳膊纹着一条青龙,右手也有纹身,口中不停的对着拨了他三轮车钥匙的制服大叔瞎嚷,“凭什么扣我的车!”
“什么也别说了,有什么问题请你向交警反映!”说完这句,不管纹身青年如何咆哮,对方都不再解释,而是在同事的帮助下,推着三轮车到开罚单的宣传咨询点。
这才刚刚开始,我和阿德也到了交警的近边,双手交叉的拥挤在警戒线之外。
“你们放着违规的小车不抓,就专门欺负我这种平头小百姓,算什么本事!啊!算什么本事,我问你……”
不一时,音量比刚才的纹身小伙嗓子还要大得多的送水男子,一路扯着自己装满桶装水的三轮车,迤逦而来。
“下来!”
开罚单的交警,对坐在车上的男子轻声说道,刚开始还是很客气。
“你给我马上下来!”
在烈日的灼烧下,交警也暴躁起来,一边的几名持枪特警听到声音后也慢慢靠近。
“为什么扣我的车!”送水男子拿起了车上的铁锁,继续大声吼叫:“我挣点辛苦钱容易么!”
“请你马上把车锁放下!”
“这已经算是你袭击的‘武器’了!”
“请马上放下!”
“放下!否则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几名特警已经围拢过来,手中握紧枪柄,不断的警告送水男子,旁边还有一个拿着执法记录仪的小青年,一直对着他拍摄。
场面非常僵持,最后还是穿便服的几个工作人员和一些围观者劝服了他,说他的车没牌没证,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成功奉劝他放下了车锁。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到收场的时候,刚好我的身边有一两个同样被扣了三轮车的快递小哥,与其他车主相比,一点也不着急。
“你们看起来好像没事一样!”我问其中一个小哥。
“扣了就扣了,又不是第一回了!”他苦笑着回答我。
另外一个小哥也转头对我说,“扣了公司再出钱买,只是耽误了送货的时间!”
“别聊了!赶紧搬货吧!”
“等队伍散了再说吧!”
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了大声的争吵。
“你干什么!”交警厉声吼叫。
“嘭!噹!”铁器碰撞后的声响。
我回头一瞥,看见一车主像野兽般挥舞着铁锁,狠狠的砸烂了自己电动三轮车的车头装置。
“马上住手!”交警又严厉警告。
“我砸的是自己的车,不行吗!”车主爆发了野狼般的愤怒。
虽然他的一旁站满了带枪的特警,但他们也是依法办事,只要车主没有攻击执法人员,不能任意采取强制措施,只需维护现场秩序。
又有些车主试图拆走三轮车上的电瓶或电池,或者扯断线路,从而引起了另一边的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离开后,我继续回到芒果树底下揽活。
见过这么多次抓车现场的我,还有阿德等人,三三五五聚在一起,乘着一阵阴凉闲聊了起来,都明白这些改装三轮和加电手推车肯定是抓不完的,它们就如雨后春笋一般,总有冒头的适合气候。
“有需要,就有生产嘛!”还是阿彪说得中肯。
“就像大家伙有力气,就有活干!”一伙计总结的说。
夜色未至,傍晚朦胧,该是时候吃晚饭了。
“快!”
一队消防官兵呼啸而过,在前方高楼下停住,那里已聚起一大堆围观的人群。
“跳楼?”
我抬头一看,果然望见一名女子站于顶端,像一粒芝麻。
多年来的好奇心,驱使我再次停下了脚步,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怜啊!”一阿姨叹息。
听到有人或许知晓内情,四五个好事的居民围了过去,我也踱步靠近。
“阿姨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啊,何必想不开呢!”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嘛!”
路人围着红衣阿姨,七嘴八舌的聒噪,反而令她沉默了起来。
不一会,这位比我还年长的住户阿姨,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走开了,仿佛留下一地的衰颓。
警察也来了,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物业制服的男子,我一看就知道是物业管理公司的人,应该是保安经理或保安队长。
看见这两个人,刚才围着阿姨的那群人,又掉转了方向。
“是你报的警?”
“是我报的!”
“具体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
简短的对话,让站在一旁的我总算听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名女子与丈夫高中相识,后经历了大学四年的异地恋爱,毕业后一起创业,生意有成,事业顺利,最后俩人步入了婚姻的神圣殿堂。成家以后,女方生了小孩,便逐渐淡出了公司的管理,回家当全职太太,不料丈夫婚内竟然出轨,和情人卷走了公司的所有财产,只留下一堆债务给这名女子。
“不要跳啊!”
这时,围观的人群万众一心,齐声呼喊,和我之前所见的冷漠现象多少有点不同。
可我心想:这么高的楼,她能听得见吗?又或者她听到了,但会不会照做呢?
为了避免之前见过的那种惨状,我实在不忍再次目睹鲜血,遂赶紧像红衣阿姨那样默默离开,用比她还快好几倍的脚速“逃离”现场,事情的结果于我来说,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家庭,但我却不想多说什么。
昨天的事,今天早上醒来后,我就忘得一干二净,随手拿起木牌,骑着三轮车,来到了固定的揽活点。
城市里,我来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晨雾,倒是阴霾,遇到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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