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这么听话的小孩吗……”阮栀青喃喃。
“是啊,没错,就是一个这么小的,这么听话的小孩,比我听话多了,那会我就在想,要是那会是我代替他被扔下去的话,现在社会上是不是就会多一个苦难励志的成功人士的故事?那种到处捐款,成立慈善基金的大善人。”
“你别老是把自己放在这种压根就没法相互比较的情景里去。”阮栀青说。
“我爸让我在边上看着,他把那小孩挂在高楼外边,一会看着那小孩狂妄大笑,一会扭头看着我大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没人能知道,我想估计只有我死去的母亲知道,他唯一有点人性的时候,就是在我母亲身边的时候,当然这是我之后听那些别的叔叔阿姨讲的。他们说我爸爸那会还没这么暴戾的。”
他顿了一会继续说,“总之,那个小孩就被挂在外边,吓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也完全忘了向站在旁边的我求救,当然,我也不可能有能力救他。”
“后来呢。”
“后来他就放手了,那小孩就这么在我眼前掉下去了,我有时候就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我们这样的人存在?压根不像个人,然后更可悲的是,我们自己却不自知,总觉得这无比正常。这比那些带着动机去杀人的人可怕多了。”
“我早说过,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是啊,可是有时候又会想,为什么我会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我?那个守在道德边缘的我?还是那个试图冲破禁锢的我。”
“岑岩,别想了,都过去了,前边只有光。”
是啊,你就是光。
阮栀青终究还是没能问那岑岩的爸那会又是怎么死的。
岑岩估计不喜欢回忆那些事情,阮栀青也不想看他回忆。
问问别人吧,他想,靠自己去找答案吧。
、
距离上次见初中班主任,似乎过去还不到两个月,班主任很惊喜。
阮栀青却是带着目的前来,而班主任却热情地欢迎他,这让他有些许不好意思。
“你说吧,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我自然会帮。”
“听说老师您认识我们市严正凯严局长?”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据说在过来当老师之前,也是国家公务人员,据说和当时还不是局长的严正凯有一定的交情,就是不知道真假。
“嗯,认识的。怎么?找他有事?”
阮栀青点点头。
班主任也没表现出想对这件事情深究的意思,一般涵养好的人都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以免给别人带来不自在。
“你想见他?”
“嗯,关于我朋友的一些事,想请教一下他。”
班主任点点头,“要见他也不是很麻烦,等他哪天有空了我跟你说一声吧,毕竟他们做警察的,就是公休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有事情要干。”
“那是肯定的。”
阮栀青告别初中班主任,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有些精神恍惚,也就一两个月的事情,他似乎在这一两个月里,见了许多这样的人,处理了许多这样的人际关系,当然,这全拜一个叫岑岩的人所赐。
但是他并不觉得麻烦。
他个严正凯见面的日子,来的不早不晚,恰恰就在那个星期的周末,也就是从现在开始算起的,大后天。
☆、第 66 章
聊天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我们到的时候,他父亲已经从楼上掉下去了,和最后一个受害者,并排躺在下边的空地上,当场毙命,这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严正凯说。
阮栀青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他知道。
“岑岩那会一直不说话,他其实也是受害者,我们的专家也鉴定,他确实受到了了一些不可逆的打击,神智什么的可能也是乱的,那时候我们没有抓住这点不放,毕竟跟破获连环杀人案比起来,这实在是无足轻重。”
阮栀青点头。
严正凯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我记得你,上次被牵连,跟他一起被带去审问的。”
“嗯,是。”阮栀青如实回答。
“你是他朋友?”
“嗯,算吧。”阮栀青回答。
“严局,其实我还有个事想问,那会,高中,具体是因为什么才逃学的?”阮栀青问。
严正凯想了想,“他那会合群不了,这也不是可以强求的,毕竟是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的人,据说是有一次打群架,差点闹出人命,被打的那个人和他自己受的伤都挺重的,但是岑岩似乎对这种事情没个底线,所以最后站不起来的是那几个同学。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个校园霸凌问题,不善言辞的总是会变成被别人针对的对象,尤其是老师也不太待见的情况下。”
阮栀青点点头,这个他倒是懂,这方面,他和岑岩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严局说的,有没有底线的问题。
“但是让我们觉得奇怪的是,后来事情解决的也算圆满,因为是那一帮小孩先闹得事,他们的父母也算是通情达理,那些人和岑岩也互相道了歉,本来没有离开的理由,但是他偏偏就是走了。”严局说。
这事严正凯想不明白,别人想不明白,都很正常,要是阮栀青也想不明白就不正常。
那家伙肯定是觉得又在做些自以为是的大义凛然的行径,自己走,换别人的安宁。
偏偏阮栀青半点嘲讽不起来。
有时候觉得岑岩就是个傻逼,发着光的傻逼。
“阮同学,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严正凯眼神锐利,盯着阮栀青的眼睛。
“严局你说。”
“你既然是他朋友的话,这事其实亲口去问他比较好,他可能不愿意讲给我们这些人听,但是肯定会跟你们讲。”
阮栀青一愣,脑子里突然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愧疚的情绪。
来的很是匆忙,却势不可挡。
他现在在做什么?暗中偷偷调查岑岩?明明说好了坦诚相待,岑岩说不说是一回事,显然他应该先问岑岩,而不是这样通过别人的口来随意猜测。
阮栀青一下觉得万分自责愧疚。
“阮同学你也不要误会,我也不是让你去挖他嘴里的话,我的意思是,你自己知道就好了,我们其实已经不在乎这件事情了,毕竟即便真的是他亲手杀了他爸,也无可厚非。受过那样的对待,心生恨意是自然的。”严正凯说。
阮栀青心里清楚,是啊,尤其是本来这方面的控制能力就不如常人的时候。
“他之后也并没有对社会造成其他的危害,我们法律,是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的。”
阮栀青跟严正凯说了谢谢,送严正凯离开之后,自己才起身去找岑岩。
严正凯说的没错,这事,明明得问本人才是。
、
阮栀青回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里边似乎有说话声音,门没有关严实,从门缝里看到里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背影。
岑岩面朝着他说话。
阮栀青以为是陈至,但是想想岑岩不会穿这种看起来比较粗狂狂野的衣服。
进去那人转身过来的时候,阮栀青才恍然大悟,奥,他倒是往了除了陈至林妍和他,还有一个人有可能经常来看岑岩。
姚峰。
“阮先生。”姚峰对他点头示意。
阮栀青也打过招呼,唯一的椅子被姚峰占了,阮栀青便坐在旁边的床上。
“我在没关系吧?”
姚峰比岑岩先摇摇头,“这跟你也算有点关系吧,即便没关系,”他又瞅了瞅岑岩,“家属多了解一些情况也是好的。”
岑岩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阮栀青看起来稍微靠谱镇定一点,干咳了一声,提示姚警官身为人民警察说话说的精准一点。
姚峰觉得无所谓,不拘小节,转眼就要继续和岑岩说事了。
阮栀青偏过头,看了看新鲜的水果篮,嘴角不经意地微微勾起,谁也没看见。
其实他不讨厌这个称呼,反倒觉得,挺甜的。
“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实的证据,证明张凯东和黑哥做的那些暗地的交易,已经正式下达了逮捕通知。”姚峰说。
“然后呢?人跑了吧?”
“……”姚峰没说话,因为被岑岩说中了。
“抓了几个没什么斤两的下边的牵头人,问他们,基本啥也不知道。”
岑岩笑笑,“这事也正常,好歹盘踞在这一带这么多年了,没点后手怎么可能?也不用觉得挫败。”
姚峰听着岑岩带着安慰的语气说着这些让他放宽心的话,总觉得有些恍惚,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发话,“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来安慰我们的。”
岑岩笑,“哦哦,不好意思,一下就代入了角色。”
“……”
阮栀青轻笑一声。
姚峰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着两口子。
心里想的却是,你们还是给我上点心吧。
“还有个消息,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是你的问题。”
阮栀青心里一个咯噔。
岑岩却依旧云淡风轻,“知道,也很正常。”
“所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姚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