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译开始头疼。
蒋先生几步上前来,推开门进去,哐当一声摔上门。骆译和蒋妈妈相视愕然,蒋妈妈尴尬道:“这人老了糊涂……”
骆译摇头不言,对蒋妈妈笑了笑:“我走啦。”
蒋妈妈也讲不出那些礼节性的挽留,只能温温柔柔地叮嘱他:“再回来还来看阿姨,不理这糟老头子。”
骆译应下,要走又听蒋妈妈问:“小晖最近怎么样,你们有联系的吧?”
骆译犹豫着回过头,问她:“小晖最近没和您联系?不会啊,小晖不是这样的人。”
蒋妈妈摇摇头,说:“他从小心里主意大。最近也打电话回来过,但是就是和我东拉西扯的,一句要紧话都不说……骆儿,小晖他是不是辞职了?”
骆译愕然失笑:“阿姨怎么这么想,他没辞职。好像是换了个职位,上次通电话时候提了一句,但多的我也不知道了。总之他肯定是没出什么事,阿姨尽管放宽心。”
蒋妈妈念念叨叨地说:“这就好,这就好。”
“别嫌阿姨烦,我就再问一句,”蒋妈妈抓住他的手,“你回过家没?老骆他们知道你回来不?”
“我能告诉他们你回来了吗?”
骆译想了片刻,近乎轻描淡写地说:“还是别了吧,没必要。”
“我走了,阿姨好好休息。有个什么要我跑腿的尽管使唤我,我还在这边呆两天。”
***
骆译没想到,这一句“跑腿”应验得这么快。
在第二天凌晨两点时候,蒋妈妈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还没开口先带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骆译心一颤,先一步预料到了哪里不对,按亮了灯抓起裤子往身上套。手机夹在肩头:“姨,不慌,慢慢讲。怎么了?”
“他起夜,突然就倒了。我拨了120,骆儿,但是小晖的电话打不通……骆儿你还在吗,你回去了吗?”
“是蒋伯伯?”骆译心一沉,记起蒋妈妈的心脏功能仿佛也不是很好,“现在还在家里吗?我这就过去,您先照顾好自己。”
“骆儿,小晖……”
“我来联系他。”骆译扣上扣子往外冲,“您先别动,就呆着就好,别瞎想,不会有事。我马上过去。”
幸好酒店在s城最繁华的地段,在这个时段还有出租车经过,骆译坐进车里,抖着手拨蒋之晖的号码。
一声,两声,无人接听。
夜里的灯流水似的划过去,昏黄的颜色,照不透又深又重的天 。
蒋之晖的手机,晚上从不关机。
今天怎么了?
骆译的手攥紧,手机卡在掌心,压迫出迟钝的痛意。
在到蒋家的十七分钟内,骆译给蒋之晖打了二十二个电话。没有接通,无一例外。
骆译到蒋家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他下了车在夜风里吹了片刻,终于感觉到头脑冷静下来。他给蒋妈妈打了电话,钻回车里,和司机说,去第二人民医院。
第十九章
深夜的医院里,灯稀稀落落,人也稀稀落落。
骆译好不容易一路找着人问到了急救室门外,就看到蒋妈妈呆坐在座椅上,形容枯槁,整个人都塌了下去。
骆译心里一颤。
他慢慢走过去,蹲在蒋妈妈面前,无力地安慰着:“会好的,伯父福大命大。”
蒋妈妈回了神,抓着他的手,只是问:“联系到小晖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骆译肯定地说:“他明天回来。他那里不方便,但明天一定回来。”
蒋妈妈听了,想了想,突然像是松了劲,低下头哭了起来。
骆译蹲在原地陪了她一会儿,腿麻了,他站起来,寻了个走廊尽头的小阳台,钻进去点了一支烟。
他又拨了蒋之晖的电话。
还没等到接通,他听到外面在叫家属,怕蒋妈妈应付不来,忙从这栖身的一隅钻出去,朝急救室那边去。
果然是叫他们,似乎是里面情况危急,必须采取什么急救措施,要亲属签什么知情同意书。
蒋妈妈听完医生说里面危险就开始哭,医生只好看他。这种时候,只能由他来做主张,他嘴里发苦,也只能挤出一个苦笑,大概问过医生情况,他斩钉截铁地告诉蒋妈妈,签。
医生拿着签完字的纸匆匆跑进去了,蒋妈妈跌坐在椅子上,眼泪好像流不出来,只是呆坐着。
骆译又钻回阳台去,火急火燎地开始给蒋之晖打电话——
亲切又机械的女声向他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记得今天他刚坐上出租车时候给蒋之晖打电话,状态明明还不是已关机。那蒋之晖在这样危急的一晚不肯接电话,究竟只是冥冥中的巧合,还是蒋之晖不愿意和他通话?
如果蒋先生就这么过去了,他甚至见不到最后一面,蒋之晖会不会悔恨今天和他赌气?
骆译越想越是头痛,仰头看阴霾天空中隐约的星辰,一不留神烟烧到尽头了,坠落的烟灰烧伤了他的指尖。
一抖就掉了。
骆译把最后的一截烟头抿进嘴,品尝未尽的烟气。烟圈和水汽在他的唇间缭绕,渐渐远了,淡了。他把烟头在栏杆上摁息,钻回文明世界,去应对本该和他无关的生死轮回。
后半夜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过去,蒋先生又闹了一次临危,但最后还是撑了过来,在凌晨四点被推进了重症监护。骆译跟着护士小姐去缴了费,连夜折回去给蒋先生和蒋妈妈带了换洗衣物和日用,又给蒋妈妈买了早饭,去楼下给蒋先生打了粥,准备着他万一能醒来。
——他简直比蒋之晖还像孝子贤孙。
骆译疲惫地靠在走廊里座椅上小憩的时候想,他这是图什么呢?
但下一秒他又拿出手机尝试再次联系蒋之晖,还特意注意了蒋妈妈不在周围。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拨通了,蒋之晖刚睡醒,迷迷糊糊地问他:“骆儿?”
接着那边的人好像是终于真正醒了过来:“怎么了?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蒋之晖还在笑,虽然带着一点紧张。
骆译刚要开口,却听见遥遥地传过来另一个模糊的男人声音,还有轻松愉快的笑音:“蒋哥,这么早,是谁啊。”虽然模糊,但骆译相信他没有听错,这么熟悉的人他怎么会听错?
江池。
曾经他们同床共枕,现在他和别人同床共枕。和他的朋友,或者更糟糕更让人难受地讲,他的初恋。
骆译整个人僵住了。
耳边呼啸过经过电子化处理的风声,骆译冷静地猜测那是蒋之晖捂住了听筒。过了两秒,蒋之晖对他说:“有什么事等会说,我先洗个漱去……”
骆译沉沉地叹一口气,要把所有的不愉快和不如意呼出去似的:“蒋伯伯在第二人民医院六楼重症室,你尽快回来一趟,没事了。挂了吧。”
骆译先挂了电话。
真恶心。明明早就想到过了,但还是觉得真恶心。
事实还没有摊在面前,人类总有办法装聋作哑;但老天偏偏就爱看人笑话,一定要把最令人不适的东西摆在你面前。
他爱情破裂是因为自认为的挚友,但真的挚友怎么会撬你墙角还假惺惺来安慰?
他友情崩塌是因为前任从中搅局,一个自称“舍不得他”“对不起他”“觉得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前任。
骆译耳边盘旋着蒋之晖刚才矫饰过的自然和亲密,胳膊上浮起大片的鸡皮疙瘩。
蒋之晖还笑嘻嘻地敷衍着:有什么事等会说,我先洗个漱去……
骆译感觉到喉头翻涌的异物感,他冲进洗手间,痛痛快快地吐了个干净。
第二十章
蒋之晖放下了手机,还一无所知的江池笑嘻嘻地凑上来,揽住他的脖子去亲他。
蒋之晖呆坐着任由江池亲过来,在唇瓣上感受到濡湿,才突然清醒了过来,推开江池就慌张地去蹬鞋。
江池坐在床上,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抖着声音问:“蒋哥……怎么了?”
蒋之晖没有理他,从角落里拖出行李箱就要出门,江池险些没抓住他:“蒋哥,怎么了啊?”
蒋之晖回过头来,瞪着江池,眼眶有些红,他打开联系记录的界面给江池看,一片刺眼的红,密密麻麻铺满屏幕:“昨夜我爸进医院了,我关机了。”
江池讷讷地说:“昨夜没电了,不怪你。”
蒋之晖疲惫地说:“如果我没带你出去玩。”
江池看着他。
蒋之晖终于冷静地坐回床边,打开他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开始往进塞东西,一边迅速地收东西一边对江池说,“你也快点收拾,我要走了。”
“我和你一起回去?”江池问。
蒋之晖奇怪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当然不,你在想什么?你该走了。”
江池愣着点头,蒋之晖把必须的东西收好以后犹豫片刻,还是对还没穿起衣服的江池说:“玄关抽屉里有备用钥匙,你尽快走,走给我锁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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