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走了。”
门被摔上了,江池裸着两条腿坐在床上,盯着蒋之晖离开的方向,眼都不眨一下。
小公寓里空空荡荡,江池搓着自己胳膊上腿上的红印,突然吃吃地笑起来。
这个晚上之前,他还以为他离爱情很近了。蒋之晖带他去江边飙车,风声很大,蒋之晖更大声问他刺激不刺激,余兴未衰的时候,蒋之晖把他按在栏杆上吻了他,江水汩汩,和他鼓噪的血液一起震荡他的耳膜。他们回到他的公寓,做爱一整夜,蒋之晖叫着他的名字。
然后第二天一早,梦突然就醒来了。
在他已经不太爱蒋之晖的时刻,蒋之晖凑上来爱他,在他又一次要泥足深陷的时候,蒋之晖还能痛痛快快地抽身离开。
江池好像突然明白了。
他曾经沉迷于蒋之晖的复杂,痛苦于他无法直面自己的痛苦,也为了共情的痛苦而迷恋这个人,但现在看来,蒋之晖自己早就做好选择。
江池曾经想同他一起走出来,但原来蒋之晖从来没有想过走出来。偶尔自伤只不过是在填补人生的支线,一条不必见光的支线。
蒋之晖轻慢地享用他的爱,在需要的时候挥霍,在不需要的时候丢弃。他早就说过不讲感情,只是江池之前从没有相信过真的有人可以没有感情。
真的有这样的人,江池现在知道了。
————
第二人民医院,骆译坐在太平间外。
蒋妈妈哭到厥过去了,王凤晔女士,也就是骆译他妈,半搂半抱带着她出去了,这里只留下了相对无言的骆家父子,等着即将赶到的蒋之晖。
“回来了?”
“嗯。”
“老蒋他……”
“今天早晨急性恶化,没来得及救。”骆译说,“但去的时候应该也没什么痛苦。”
“你怎么……”
“我前两天去看了秀姨,秀姨昨晚急了只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就跟着跑了一趟。”
骆父沉默下来。
他没法问骆译为什么不回家看看,这些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他换了另外一个他想问的问题:“我听说小晖也去了x城?”
骆译摇了摇头。
骆父反而追问起来:“难道不是?我听你秀姨说小晖和你一个城市,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骆译终于察觉他父亲在戒备什么。
他觉得有点好笑。
“他去n城了,”骆译说,他感觉到深深的厌烦,胸口的激愤促使他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的父亲,“再说,人家有男朋友了。”
骆父惊愕地瞪大了眼。
骆译深呼吸一口气,突然又补救道:“当然也可能是我会错意了,那可能只是普通朋友。您还是别随便信我了。”
骆译哼笑一声:“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个东西,不可信的。”
骆父眼神中一闪而过了懊悔。
正此时,蒋之晖急匆匆地跑过来,头发凌乱,眼泪都已经染了满脸,都找到了太平间门口,他明明已经知道了还是问:“我爸呢?”
骆译侧身避开蒋之晖的手,隔着几步的距离说:“走的很安稳。”
然后他又补上一句:“你以后也能安稳了。”这一句骆父听不懂,但蒋之晖懂了。
他深深看着骆译,惨烈地笑出来。
他说:“可我也没有很高兴。”
骆译不说话,蒋之晖颓然低头,狠狠揉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问骆译:“你能高兴吗?”
骆译想,当然也不能。
用至亲死亡换来的新生,怎么都叫人难以下咽。
第二十一章
之后就是葬礼。
按着这边的习俗,老人下葬之后还要在家里摆设灵位,孝子贤孙要在灵位前跪灵,鬼魂回来看看的时候还能见得着人,才会放下心去安安稳稳地去投胎。
要跪三天。
蒋之晖已经跪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骆译要离开这里回去工作了,临走前过来看看。
骆父和王凤晔女士也陪着一起过来了,蒋妈妈和蒋之晖坐在客厅里招待了他们,聊了没两句,蒋之晖又一言不发地钻回了摆设着灵堂的客房去。
说着说着蒋妈妈又开始哭,说实话,骆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多的眼泪。秀姨温温柔柔的但也并不软弱,甚至可以说是很要强的一个人,骆译没想过她会有这么多眼泪。
也是从这些眼泪里,骆译清醒地意识到了,蒋先生是真的没了。
蒋先生去得太快,他守在病床前看着他没了,反而一直游游荡荡地,觉不出真实。至亲的痛苦才注解他的离去。
王凤晔坐在蒋妈妈身边安慰他,骆父手足无措地递纸倒水。蒋妈妈的抽噎声萦绕在耳边,骆译不想在这样的气氛中再呆下去,说了一声就也去了灵堂。
蒋之晖端端正正地跪着。
骆译在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晃晃他的眼:“回神。”
蒋之晖瞥他一眼,问他:“要回去了?”
骆译说:“今天晚上的飞机。”
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骆译从案上捡起三根香,对着打火机慢慢烧开了,一点一点的火星闪烁着,向下侵蚀,留下灰白的遗迹。
蒋之晖看着骆译抖落头上的一点香灰,把香插在小坛子里,躬身拜了一拜。
他问:“今天和伯父伯父一起来的。你回家住了?”
“嗯。”骆译牵了牵嘴唇,“既然他们都知道我回来了,不回家住心里会有点别扭吧。”
“哦,”蒋之晖低头,“我以为……”他没再说下去,但骆译猜出了他想说什么。那天太平间门口骆父小心翼翼地试探还在耳边,他嗤笑一声:“没法互相理解,当然也不能和解。”
“不会后悔吗?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子欲孝而亲不待。”
“不会。”骆译斩钉截铁地说,刚出口又改了心意,犹豫着补上,“也许。”
蒋之晖笑了:“你也不确定。”
骆译揉揉脸,坦诚道:“是。不到山前不见路。”
“但你呢?一辈子不向他们坦诚吗?压抑自己献祭自己,给他们看一个安全区内的假象?”骆译在质问他,也是在说他自己的疑惑,“用让自己不快乐的方式去欺骗亲人,这又算什么亲情的表达方式?”
蒋之晖从来没这么想过。
他沉思了一会,告诉骆译:“父母觉得你那样是对的,对的一定是好的,既然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快乐。更多的他们不再关心。但也许伯父伯母不是这样。”
他站起来,和骆译一样高,甚至再高一点:“也许他们不是这样,你才能问出这样的话。”
你才有勇气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伯父伯母对你很好的,他们一直在努力想开,他们去看相关的书,他们经常会问我你最近怎么样,忙不忙,你和你的男朋友相处好吗。”蒋之晖摸着他的头说,“你也去帮帮他们吧,他们想多了解你一点。先了解了才会有理解,对吧?”
骆译冷淡地转过头去,蒋之晖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沉默中三支香烧到了尽头。
骆译冲他点点头,转身要离开,蒋之晖在他的手扶上门把手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冲动让他脱口而出:“我认识江池的时候不知道他就是江池。”
“骆儿,对不起,但我没想要对不起你。”
骆译猝然转回头来,他盯着蒋之晖,声音压到很低很慢:“所以说,那天早上的人真的是江池?”
蒋之晖闭眼半刻,似乎在懊悔自己的冲动,他苦笑着点头:“是。”
骆译想了片刻,居然问他:“你准备怎么办?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吧?”
蒋之晖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是。”
骆译嗤笑一声,冷眼看他,下了评判:“混蛋。蠢货。小人。”
蒋之晖照单全收。
骆译无从下手,这穿了壳的王八,没拿着大锤怎么砸得动?偏巧他对着他举不起大锤。
那就这样吧。
演了一出荒诞喜剧,入戏了连自己都脱身不得,不如抽身坐在旁边做个看客,还能图个乐。
骆译想,早点回到工作状态吧,工作真好,不会劈腿。
也不会突然对他表白还睡了他前男友。
至于他们两个人如何,他不掺和了——未免惹得一身骚。
第二十二章
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朝八晚九,昏天黑地。
死活闹着不干的文苑调到另外一个项目上,也是文苑哭着说了他们才知道,户主是她前男友——给前男友装修婚房,这谁受得了。
又是前男友,怎么哪哪都是前男友。
温凊病了,想是前段时间累的太过,骆译迫不得已也开始跑起了应酬。
人呢,一旦忙起来,那些情情爱爱缠缠绵绵就都被隔在了玻璃外面,在是还在,就是总失去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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