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心摇摇头,英台与母亲相比还是差的甚远,至少在不动声色之上一个还是稚子,一个已经是修炼千年的老妖。
“先用饭吧,熙之一会往你父亲那里去一趟。”祝母发话了,祝熙之与祝轩之两兄弟连声答应,上桌用饭。
饭桌上各自吃饭,只是祝母偶尔往祝熙之的碗里夹两筷子菜。
默默吃着碗里的饭菜,祝熙之有些食不知味,他知母亲偏爱于他,然一直这般明显倒叫其他兄弟心中有了隔阂。他与五兄之间年龄相差了近十岁,遂从小与上面的兄长便一直是淡淡的,无甚可谈,再加上他是母亲相隔十年后有的孩子自是偏爱了些,兄长们也不乏怨言,若非后来有轩之和英台,他在这祝家的日子怕是无聊的紧,故他于轩之和英台的感情绝非泛泛,自小便立誓要保这二人周全,尤其是英台。之所以那么用功,并非是为了光耀门楣,而是为了在家中有一席之地,也好以后为英台他们之事与父母周旋。只是这样的日子未免过的有些压抑,苦笑一声,难道他真是天生苦命?
待吃完饭后,祝熙之便在祝母的催促下去了祝公远的书房。
“这是近日马家送来的请帖,下个月便是钱塘马家太守马谦益的四十寿辰。本应为父我亲去的,奈何公事缠身,你几个兄弟虽年长若干,然太过轻狂,为父甚是不放心,你且替为父去一趟。”祝公远自顾自的说着,一点都未曾发现跪坐与对面的祝熙之的脸色变了又变,连手都握紧了。
马家?难不成是那个马家?可是这出场未免也早了些,不应是英台往书院读书以后才有马家一事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真是马家,那么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去好生探查一番,若是能将马家日后提亲一事搅黄倒是大功一件。
“父亲,那钱塘马家可是有一子名为马文才?”
“嗯?这你如何得知?”祝公远略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这个七子,不过想想倒也无甚奇怪,祝家与马家也算世交,祝熙之一向心细,也许从老家仆口中得知也未可知,“没错,他家确有一子名为马文才,今年方十四岁。为父让你去也是存了一段心思了,你与他年岁相仿,易于相交,也算是延续了两家的交往。”
尝尝吁了一口气,倒是没猜错,自己这会儿还真紧张有之兴奋有之,总算是能见着那梁祝悲剧的直接杀手了。不过父亲,你想我与马文才为友延续两家交往倒无不可,可千万别两家联姻,那么儿子真就难以承受了。这次往那马家去那是无论如何也要让马家彻底弃了与祝家联姻的心思,从根子上把这事儿给治了。若没有马家逼亲,英台往后的日子必然好过许多。
祝公远见祝熙之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倒是放下了一段心思。
“该准备的东西今日皆办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出发吧。早些往钱塘去也好聊表我们祝家的歉意,你也好与那马文才培养些感情。”
祝熙之抿唇微笑着答应了,只是总觉哪里不太对劲。培养感情?两个男子有什么感情需要培养的?虽说东晋男风盛行,可他不好这事儿。再者说,他见着那马文才不与他好看就算天地良心了,还与他培养感情,滑天下之大稽。
晚间祝熙之一人独坐蔷薇花边,把玩着手中的竹杯,想着前往马家的事宜,忽想起今日赠青竹笛的少年,端是好风采。从腰间抽出那支竖笛,入手比一般竖笛更为沉淀。日间未曾细看,此时端详看来便一眼瞧见了青竹笛尾部的两个小字:云飞。
流云自在,不受拘束,雄鹰展翅而飞,自有一番傲然于天地之意。回想那少年不羁之意,倒是与此二字不谋而合,相得益彰,倒是叫人真心佩服钦赏。不知何时能与之再见,也好叫他以一曲以为报。
此时祝熙之想的倒是妙极,就是不知当他真与这青竹笛的主人再次相见之时是否会后悔今日此番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马兄,你······
“小郎君进到船里边吧,离岸已经远了,自是看不到主人与夫人他们了。”祝熙之的随身仆人清茗眼见着船渐渐行远了,祝熙之还呆在船头,未有进船舱的意思倒是有些急了。
这二月的天虽是暖和了,然这江风一吹还是有些伤身子的,即便熙之小郎君身子骨算是健朗也不该这么吹着,万一吹坏了,那就是他们这些下人的过错了。
祝熙之浅淡一笑,远远望着逐渐远离的渡头心下感叹,到此世已有十二载,今日方得离家,就是不晓得待自己离去后小八和小九是否会寂寞。再想想轩之得以一人之力来招架英台,不由失笑,他似乎已经预见归家后轩之望着他嗷嗷直叫的可怜模样了。
英台且等着,等着七兄帮你解决马家这桩麻烦,往后也好稍许安心。
渡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祝熙之头也不回的进了船内,有些东西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既知还有归期,何苦拘泥于此一时。
晨光镀流水,江涛滚滚,竖笛之声悠扬而去······
六百里水路,日夜兼程,祝熙之一行人这日终是于清晨到达了钱塘渡口,而马家的人也早早等在了那里,可见对于祝家来人的重视,即便只是个年方十二的小小郎君。
祝熙之理了理衣衫,一路踏上渡口,清晨渡口的人还是少的,然即便如此,凡是路过之人无不侧目于祝熙之,纷纷猜测这风度翩翩的小郎君来自哪里?
“这位便是熙之小郎君吧,我家主人马太守特派我等在此守候,今晨水汽颇重,有伤身子骨,还望小郎君速速与我等回府,也好沐浴更衣,洗去这一路的风霜。”马家的仆役一眼便看出了祝熙之的所在,这样一位人中龙凤想要忽视也是绝非是等闲之人能够为之的。
这位管家一般的人物在眼见祝熙之后更是惊艳不已,远远瞧去已是风致潇洒,近处观之更显容止兼美,果真不堕江左凤凰之名。
祝熙之颔首回礼,温和有礼中尽显清傲,亲和又自是透出一股绝佳风骨,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世家即便一个小小的管家也是有傲气的,若是你弱了名头,那么定会被看轻。
“小仆是马家的仆役,唤作王盛。烦请小郎君随我上马车,这江风不可多吹。”
祝熙之随着马家的仆役上了马车,清茗在马车的外边与马家的马夫一同坐着,他自是要亲自守着自家小郎君的。
祝熙之坐在马车里边掀开帘子的一角细细端详着这个后世被称为天堂杭州的钱塘,果真是丰神玉秀,灵气天成,便如那窈窕女子一般玲珑有致。清晨时期行人稀疏,愈加显得静谧安宁,不过若是再过那么一会便会牛车夹道、热闹非凡了吧。东晋时期马的数量十分稀少,一般人家都只得牛车,马车也只是世家大族才会用得起,想到这里,祝熙之也不由得暗暗摇头,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再者这骑兵作战的战力是步兵如何也比不上的,一般马儿都这般稀少更何况战马,难怪东晋会衰弱自此。
这马车的马儿的脚力还是不错的,不过须臾便到了马府。祝熙之也不等人来扶着便自己下了马车,看的清茗倒是有些呆愣,这小郎君什么时候也跟英台小娘子一样随性至此了?
祝熙之一看清茗那样,轻笑了一下,拍拍他的头道:“又不是女郎,男子若是连个马车都自己下不得,何不干脆投身当女子算了。”
王盛在一边将一切看在眼里,更觉祝熙之高超。他们马府便有一个痴迷于骑射的小郎君,遂即便东晋重文轻武他们马府却不这般,男儿若是敷粉熏香做女儿态何苦投身做男儿,男子自该是立于天地之间,笑傲苍穹。于是对祝熙之的态度愈加亲热起来,这是一种认同。
祝熙之对于王盛突如其来的热情倒是有些不解,不过既然人家对你亲热了,那么自是好的,总比冷脸让人欢喜。
站在马府的前边,即便这只是钱塘府邸而不是马家家族所在地也让人暗觉着府邸不平凡的紧,一股峥嵘华雅之气隐隐透现。
随着王盛的脚步进了府邸,越是往里头走边越是心惊,这马太守到真是肯下血本,其余不说,便是那园子里头的花草便名贵异常。那几株金钗石斛兰他在现世也只见过寥寥数次,没想到这里却是栽种了好几株,至于那些个还未绽放的兰花更是价值连城。就这些花草便不下千金之数,马家之富庶可见一斑。世人皆说“王与马,共天下”,这说的是王家与司马家在东晋的地位可持平,然世人亦说“上虞祝,富天下”,这说的便是祝家的富有。然今见马府之象,祝熙之亦不得不赞上一声,若说奢华,祝家与马家相比倒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难怪祝家会与马家联姻。
远远便听到有箭离弦之声,就破空之声而言便可知此弓绝不低于一石,而拉弓之人的技艺从这掠耳而过的声音也可断出些许,至少可说是个中好手。
王盛显然是看出了祝熙之的惊讶,低声说着:“那是我们文才小郎君在练习射箭呢,不过孩童玩笑,让熙之小郎君见笑了。”话虽说的谦虚有余,然语气里浓浓的自傲却怎么也掩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