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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祝家七郎 (D大调)


  祝熙之大惊,这马太守即便如何不上道也不至于斯吧?且不论这龌龊行事,来者是客,他竟然这般径自坐了而忽视了自己也就罢了,毕竟自己是小辈,然当着客人之面便以极端嫌恶之气呵斥自家孩儿,实为怕人。不是自谦,亦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十足的嫌恶,就如那富贵嫌恶贫穷,世家不屑寒门一般,实在是让人心寒。
  悄然间往马文才那里看去,只见其低垂眼眸,面无表情,不知何意,然祝熙之以为,定然不会好受。
  “贤侄,我有话同我这不孝竖子一谈,且王家子弟现已经往这城中来了我定是要去相会的,暂不能招待于你,让家仆先带你去歇息,可好?”话说着漫不经心,其中有几分真意便可知,这是在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祝家?王家又如何?若是要一比,他祝家可不会落于其下风,看来祝家这几年以来太过沉寂,以至于某些人都忘记了他上虞祝家从不好惹。他祝熙之不过健仆来接,到了王家便要郎主亲自去迎,这是何种道理?
  祝熙之何等清傲之人,见此情状,温然一笑,带着几分透骨冷意,拱手一礼:“郎主请自便,熙之自是客随主便的。熙之为晚辈自有一话想说,还望郎主且一听。便是王氏子弟亦是晚辈,郎主亲迎,恐于辈分有失。然,若郎主做名士之状不屑于此,熙之亦无话可说,只得说小辈狂妄了。”你自甘降低辈分亲迎小辈,那么被别人所诟病那也是活该,至于是否人家真的会认为你是名士风流,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祝熙之倒是不怕惹怒马太守,该说他自是希望惹怒马太守,那么他便不会想到要与自家联姻了。恐怕日后这于自家联姻也是下策之举,应是被王家拒绝才不得已选了祝家吧,果真欠收拾。
  “小辈休得······”气量狭小之人果真有暴跳如雷之势。只是不等他发怒,祝熙之的已经被人牵着手拉出了门,疾步转过游廊,往一处院落而去。
  马文才一路都未曾说话,立于其身后的祝熙之也不曾言语,他不知这高傲少年此刻心情,只觉自己心中有些闷的慌,倒是为他不平。
  进了一小巧院落,江南秀丽之风中透出几股北方的粗犷之气,倒是与整个马府的意境有几分违和。随即祝熙之便想到了这院落的主人,除了马文才恐无二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熙之果真我知己,妙哉妙哉!”忽闻前方之人大笑开来,带着几分快意与释然,恍然间自己的肩膀便被人抓紧了,面前之人面目俊朗英挺,眉眼含笑,“熙之果真厉害,短短一席话便让那老家伙失了方寸,大快人心!今日他甚是过分,熙之不用放于心上,来日我定会为你找回公道,倒是叫他瞧瞧那王家子弟是何种名士。”
  额?一时间祝熙之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何种情况?父亲受辱,儿子欣狂?
  “熙之,若你为女子,我必妻之,可为甚你是男子?”这骇人之预还真是一茬接一茬,方才堪堪有所灵光的祝熙之一下子又陷入了呆愣之中,这人到底要如何?
  心思急转之间,祝熙之深深长叹一声,得出其结论:药不能停。
  “咳咳,文才兄,我想令尊身子不甚好,定寻得名医,你可以去瞧瞧。”说完也不理马文才,甩了肩膀上的爪子便往前走,若是再喝这人痴缠下去定要把自己呕出血来,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马文才歪头冥想,他并未得病啊,为何要去看那大夫,喝那苦药汁子?不过说到老头的身体,呵,若是他肯收了那浪荡的腌臜行事,比多少名医都有的用。
  再抬头之时便是扑哧一笑,朗声道:“熙之,那是我卧房!客房在对面,错了错了!”可惜已是为时晚矣,祝熙之一脚踏了进去便见一苍白美妇人坐于房中。虽是年华已老,然其华韵之气却更显岁月沉淀之后的美丽。这人是?
  在后边匆匆赶来的马文才前脚刚踏进屋子的门边一眼瞧见了双方对视之景:“母亲,你怎么来了?身子还未好,何苦乱折腾?”
  连忙走到美妇人身边,细细瞧了,见气色虽不见得比前几日好,然精神头倒是不错,也就放下心了。
  祝熙之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原是马文才的母亲。不过有如斯母亲,恐也就能解释为何有那般父亲马文才却依旧出色如此了。
  “上虞祝家熙之拜见伯母。”一礼至此,礼数至极,对着该尊敬之人定然要礼数周详的。
  马母慈和一笑便恍若那春日牡丹花开,带着点点赞许:“倒是个好孩子,龙章凤姿,气韵天成,难怪文才惦记许久,值得值得。”
  “伯母盛赞了。”便是如祝熙之这般小辈都在心里头暗自赞叹,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马文才之母也是世家名门张氏女郎,与祝熙之之母陆氏所在的陆家同为吴郡四大家之一,南方的顶级世家,就是不知当初怎么许给马太守这样的人物。
  双方说了些许话,马母便有些力乏了,在马文才的劝告之下方恋恋不舍的离开。
  一待母亲离开,马文才便愤然拍桌。
  “他那般做哪里是在给熙之你祝家难看,而是在给母亲难堪。熙之母亲家族为吴郡陆氏,与我母亲家张氏同为南方四大世家,同气连枝,他今日此举意在告诉母亲他自是不怕吴郡张氏的,若是母亲知晓此事,怕又是一阵伤心。为了脸面不肯与母亲和离,却生生让母亲憔悴至此。与其丢马家之脸,与其伤母亲之心,我倒是宁愿他······宁愿他·······”
  说道最后竟是泪如雨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祝熙之深深叹息,谁能得知,那在外傲然肆意的少年竟有此种苦楚酸涩,少年之心谁人得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从怀中摸出一方锦帕,来到马文才面前,替他细细将眼泪抹了,轻声道:“若有此心,请万不可泄,世人得知,如何自处?”
  手被轻轻地握住,一双坚毅明亮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闻弦音而雅意,自玉水河畔得闻熙之音律我便知熙之为人,他人面前我自是不肯如此的。”
  祝熙之听此一言,忽想到那日英台也在其身边,略带试探相问:“那日玉水河畔你可曾见我身旁一小小郎君,文才兄觉着如何?”
  “令妹之行怕是谢道韫第二也未可知,然如此女郎却非我所喜,便觉轻狂了些,虽我父有两家结亲之意,恐我不能答应。”马文才一语点破祝英台女扮男装之事,眼中情绪看不分明,然又笑道,“若是熙之家中有一小妹性情如熙之这般,我便立时去提亲的,可惜······”嘴角微微翘起,这笑容如何看都带着些狡黠。
  可惜的是祝熙之还在震惊之中而忽视了,未曾想着马文才竟一眼看穿英台之事。原来马文才并不喜英台这种在这时代思想超前的女性,难道后世所言马家的提亲全是马太守一手造成?看来往后这功夫得多多往马太守那里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郎主:晋时对主人家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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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桃花深处

  惊觉马文才看着自己拿了帕子的手,轻咳一声,立时放开手去,祝熙之面色如水:“方才哭的可真是难看,我要去沐浴歇息了,烦请文才兄好生安分些,我自是不想再做此种事情的。”
  两个男子之间这般相对实在是有些奇怪,抑或他们自相识那日起便相处便有些奇怪。
  马文才看着那双羊脂白玉般的手有些失落,那双手的触觉极好,只可惜便只这么一会便离开了,不过倒是笑了:“好。我进来之前已吩咐了院子里头的仆役给你烧了洗澡水,现下里你家小童应该已经在客房等着了,快些去吧,否则水若是凉了便不好了。”
  见祝熙之已然走到门口,忽是想起了什么,紧赶着上去道:“你且自己洗着,万不要让小童什么的侍候,否则这府里多事之人定会说出些不好的。”
  祝熙之憋气,这人何意?自己当然不需要人帮忙沐浴,早在他还只是八岁小童之时便已经再不得任何人近身伺候了,难不成自己看起来像是那生活无法自理之人?不理他,有些气闷的自己走了。祝熙之未曾察觉的是,往日他对人接温和有礼,然此刻对着马文才已是小孩心性。
  马文才见祝熙之对他似有不满之意,摸摸鼻子,不知何处生了问题。然他这提醒也并非没有私心,只是想着祝熙之的身子被小童看去便有不愉之意,也不知自己今日是如何了。
  “小郎君,可好了?”清茗在外头唤了一声,若是未曾好,看这时间也该加些热水进去了。
  话音刚落,门便从里边被推开了,祝熙之步履从容的走了出来。
  方才洗过澡,轻袍缓带,鸦色的长发润湿,闲闲的披于脑后,一绺撩于胸前,面色如抹了胭脂的白玉,唇若粉桃,丹凤眼中水汽朦胧,甚是惑人。
  饶是清茗看惯了祝熙之的模样也不由得为之一愣,片刻之后方恢复清明,微微低头进了屋子开始收拾。
  此时立于院中的一侍女难掩惊艳之色,三年未见,小郎君小小年纪便有此等姿容,若是大些,恐决不下于卫玠潘安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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