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他没有 (烟猫与酒)

　　“还有你这个班主任！以身作则了个什么东西！”
　　优小秀抱着书包坐在商场的高脚椅上，身后是个用充气垫子围起来的“儿童乐园”，里头的小孩们吵吵嚷嚷，他面对面望着班长发愣。
　　班长微微垂着头，搅拌面前的冰可乐，冰块发出咔啦啦的撞击声，将他绷直的嘴角衬托得更加凝滞。
　　“怎么会这样啊……”优小秀看着这样的班长，心里一跳一跳的难受，小声嘟囔。
　　他跟在班主任身后，本想一起进办公室，还没挤进个脑袋就被班主任反手关了出去。优秀家长已经被班主任赶走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急得团团转，陆陆续续又有两三个老师进去，他只能跟个贼一样扒着门缝探头探脑。
　　门从里面“呼啦”打开的时候吓了他一跳，第一个出来的就是班长，眼睛里还往外冒着不服气的光。他看了傻呆呆的优小秀一眼，没等对方说话，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大步往前走。
　　年级主任不敢置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上哪去？我还没说完他们这是要干嘛？！”
　　班长爸爸也在身后喊了班长两声，优小秀心慌地回头看，拽班长的指头：“班长，班长……”
　　班长看他一眼，一丝犹豫的意思也没有，说：“别怕。”就这么拉着他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优小秀一下子连脚后跟都酥了，哪里还顾得上一屁股麻烦，恨不得化成一捧春水当场蒸发。
　　酥麻一时爽，冷静火葬场。
　　两人直接翘了课，班长告诉优小秀其实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对于年级主任擅自把他爸爸叫来已经很不舒服了，年级主任又在办公室里直接把他的电子书给他爸爸看，他爸爸的脸色虽然不怎么精彩，但也尊重他，说会回家好好跟他交流沟通。结果年级主任就没完没了地开始担忧他“误入歧途”，“受到不良影响”，“三观不正”，“幸好发现的早，还能及时引导，现在已经有那方面的趋势了，这要万一发生点什么，做家长的后悔都来不及”，还让他向自己和家长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写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也被他说烦了，火气没压住，顶了他几句。顶起来就越扯越多，跟他说我'有问题'跟他无关，也不觉得需要跟他道什么歉。”班长苦笑一下，愧疚地看着优小秀：“气昏头了，出门一看见你，下意识就想拉你走，没替你考虑后果。对不起。”
　　优小秀听得一颗心直揪揪着，听了这么句道歉险些从凳子上扑过来，班长伸手扶了他一下，他就抓着班长的胳膊急慌慌地说：“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啊，你不要跟我道歉。”
　　班长定定看他，眨眨眼，清隽的眼梢弯了弯。
　　“小秀。”
　　“嗯？”
　　“喜欢你。”
　　优小秀的脸“哧”地冒起了烟。
　　他鬼祟地左右看看，也没看清有没有人注意他们，就任凭心口冒起的冲动引着他往班长嘴上啄。
　　还啄歪了，嘴唇湿漉漉地压上班长的下巴。
　　班长抹掉下巴上的口水，好笑地看他：“有小朋友在看你。”
　　优小秀脸一僵，整个人从脑门红到了领口，头都不敢回还要梗着脖子嘴硬：“我不怕。”
　　班长正要说什么，优小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班主任”三个大字杀气腾腾地出现在来电显示上。
　　“妈呀……”
　　铁骨铮铮的优小秀一屁股软回凳子上。


第67章 磋磨
　　班主任闭着眼默数听筒里的“嘟嘟”声，眼皮不耐烦地颤动。
　　最多等八声，响了八声还敢不接，优小秀就完了。
　　班长走得倒是潇洒，拉着优小秀玩了一场校园“私奔”，年级主任暴跳如雷，骂不着班长就把气往他头上撒。班主任一头挨着骂，一头应付班长爸爸，脑子里还想着《一部作品》，心窝里跟烧着一锅沸水似的，躁得头疼。
　　难为班长爸爸还能绷得住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从年级主任办公室出来，他凝着眉头问班主任：“班老师，刚才那孩子……？”
　　他问的是优小秀。班主任脑仁抽疼，苦笑着在心里答：那孩子是你未来的儿子。
　　“他叫优小秀，跟班长两人挺好的，是个不错的小孩。”
　　班长爸爸若有所思，看着挺沉重，班主任估摸着他应该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叹了口气，道：“班长写小说我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有点自己的爱好，他学习自觉，既然没影响成绩，你回去再跟他好好聊聊。年级主任……说话比较直接，有些事情其实看得夸张了些，今天也都挺突然的，沟通都没到位……”
　　班长爸爸应该也是不想多说了，点头打断班主任：“是，班老师费心了。”
　　没再多说什么，班长爸爸面色不虞地离开了。把这些神仙一尊尊都送走，班主任刚觉得松了口气，到教室一看，好样的，两个小子都跑了。
　　优小秀捏着手机不知所措：“我接不接啊？”
　　班长捏捏他的手：“我来吧。”他把手机拿过来接通：“老师，我们在外面。”
　　班主任刚在心里数到“7”，听见班长的声音，火气“噌”地起来了：“你气性还挺大啊，骂两句就跑，还说不得你了？我打优小秀电话你积极个什么劲儿，他人呢？”
　　班长听着班主任在那头机关枪似的“突突”，明明也是挨骂，心里却莫名踏实，看一眼旁边叼着可乐吸管猛嘬的优小秀，还忍不住笑了笑，答：“怕你骂他，不敢接。”
　　班主任冷笑一声：“滚回来。”杀伐果决地挂了电话。
　　优小秀把吸管嘬得跟狗啃一样，紧张问：“班主任说什么了？”
　　“让咱俩滚回去。”
　　优小秀哭丧着脸：“那咱滚吧。”
　　他俩在路上滚着，班主任还得接着去处理女家长的事。
　　刚才话还没说一半，听说班主任的学生跟年级主任吵起来了，女家长也没作难，主动让班主任先去那边看看，回头再跟他交流。
　　班主任留了她的联系方式，刚打开微信，一堆消息就叮叮咚咚跳了出来，他像以往一样大概浏览一遍，还没看清别的，目光就先停滞在年级群的一张图片上。
　　是班长的一段小说截图。
　　发图出来的是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年轻小老师，咋咋呼呼地问：妈呀，这是咱们学校学生写的？？？
　　底下冒出的其他消息班主任没再看，他锁了屏幕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疲累地仰靠在椅背上。
　　怎么就他妈那么多事儿啊。


第68章 狮子下山
　　所有不好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涌到了一起。
　　班长跟年级主任的吵架配合着那些零零散散的小说截图迅速扩散开，也不知道在口口相传间经历了怎样的演化，等班长和优小秀再回到学校，他俩已经成了办公室的“名人”。
　　班主任与《一部作品》也从一个家长群蔓延到另一个，又从另一个泛滥到更多个，两件事没头没脑地被搅和到一起——男老师、男学生、色清小说、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
　　与此同时，一条名为“同性恋老师”的热搜也悄然地发了芽，发微博的人起初只是截了一张朋友圈的截图，截图的内容是一位家长抱怨“堂堂的重点高中为何聘用这样的老师来教育学生，一个公然写色情同性小说的同性恋老师，真的有资格进行教育工作么？他的取向与三观真的不会在整整三年的交流'接触'中，对学生造成影响么？他班里已经出现男学生写同性小说的情况，班主任真的不知情么？听说今天还公然跟学校的老师吵起来了，当着父母的面就拉着另一个学生离开。这是干什么？这是学生三观发育与考大学的重要阶段，孩子都这样了，这样一个班主任，真的承担得起后果么？”
　　发微博的配字是“心疼家长，同性恋老师已经带出同性恋学生了，学校解释一下吧”。
　　只要牵扯了“同性恋”的事件，就跟野草着了火一样，“呼哧”一下就烧了起来。
　　等班主任被好友编辑们喊去看微博，评论已经演化出了一部“同性师生恋”的大戏，转发与关键词下充斥满了以“听说”、“应该”、“好像是”为开头的“科普”，圈内更是炸开了花，大多数人还保持观望状态时，黑粉们已经将班主任跳成“神坛跌足”、“披着神皮的狼”，班长则“抱大腿抱了一身腥”，成了颗“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有缝的蛋”。
　　铺天盖地的词条直接把班主任砸愣了。
　　真爱粉们都在“等真相”，私信全在“解释一下吧”，班主任瞪着手机一头雾水——不是，这都哪来的瓜？你们谁先给我解释一下？
　　班长在各路微妙目光的注视下闯进办公室，跟班主任大眼瞪小眼。
　　优小秀身为热搜里“被牵走的新欢”与“插入师生恋的第三受害学生”，想象了一下“班主任×班长”，“班主任×自己”的组合，恶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班主任看着手机屏幕上“校长”的来电，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这回再也不用担心掉马了，瞧这势头，掉得跟狮子下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