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他没有 (烟猫与酒)

　　他们几人装得跟大头蒜似的，轻描淡写翻了篇，年级主任无法苟同这种教育方式，皱眉道：“那如果我没联系你爸爸呢，今天是不是就这么被你糊弄过去了？”
　　班长一颗心经历了大起大落，反倒生出了随遇而安的气魄，向年级主任道歉：“对不起老师，是我错了。”
　　他倒坦然。年级主任挺挺肚子，正要问优秀家又是哪个学生的家长，有老师下课回来了，推门见这群英荟萃的阵仗还以为在聊什么好事儿，张嘴就道：“哟，这不是优小秀的爸爸么？”
　　此时此刻，优小秀刚好抱着本书从教室出来，装模作样的要去办公室问题。
　　推门一看办公室的情形，他倒抽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年级主任喊他：“你家长来了你躲什么？”
　　优小秀苦着脸转回来，他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局面，生怕误了计划，磨磨蹭蹭地往前蠕动，站在班长爸爸身旁不动了。
　　那老师跟个二百五似的，还在乐呵呵地说：“怎么了小秀，跟你爸爸闹别扭了？喊都不喊一声。”
　　班长爸爸低头看他，优小秀从这个陌生男人的目光中臆想出了某种暗示，小声喊：“爸……”
　　所有人同时瞪圆了眼。
　　优小秀心里一咯噔，梗着脖子把头转向优秀家长，喊出气若游丝的后半声：“……爸？”


第64章 风暴降生
　　“你手里拿的什么题？过来给我看看。”
　　班主任实在没耳朵继续听，把优小秀喊过去救场。
　　优小秀懵头懵脑的跟班主任咬耳朵：“老师，这是怎么了？”
　　班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班长爸爸来了。”
　　优小秀：“……”
　　完了，暴露了。
　　年级主任要领班长父子去自己办公室详谈，又跟优秀家长扯了两句，带人走了。
　　优小秀脸一垮：“这么怎么办啊？”
　　班主任看着其他老师也走了，把习题册往桌上一扔，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脑门阵阵发昏。
　　优秀家长训优小秀：“你回教室去，别在这气你班主任了。”
　　班主任真是被他气得心头火起，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你才是回去吧？”
　　他已经连发脾气的心气儿都没了，疲惫从骨头缝里往外冒，拧眉望着优秀家长：“你不跟着小孩瞎掺和多不出这么一档子事，我这儿忙着呢，你也回去忙你的吧。”说完两眼一翻，不愿再看着优秀家长糟心。
　　优小秀一颗心都扑在班长身上，胳膊肘跟着往外拐：“是啊爸爸！”
　　优秀家长大约是专门修炼过某种厚脸皮的功法，不仅没被哄走，还笑微微地靠近过来，趁班主任不备，伸指头探上他的太阳穴。
　　“班长爸爸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这么上火。”优秀家长道。
　　班主任只觉得一股刚中带柔的劲道隔着穴位递进头皮里，跟被注了两道内力似的，竟然一时忘了挣扎，任那温热的指头在自己头上揉按两下，听见优秀家长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把他反手格开。
　　站着说话不腰疼，谁在你跟前能讲上道理？
　　优秀家长顺势往后一靠，坐在桌沿上看着班主任笑。
　　他：“舒服？”
　　班主任：“……”
　　优小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爸爸就是他爸爸，怎么都能找着下手的地方。
　　眼见班主任跟个鹌鹑似的，整个人都被他烦得生机勃勃，优秀家长心情明媚，潇潇洒洒地站直身子整整袖口，道：“不打扰班老师了，那我就先回去，有空约你吃饭。”
　　班主任在内心歇斯底里：你赶紧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女性推门进来：“班老师，你好。”
　　这应该是位学生家长，班主任边起身边在脑海中排查，确定跟班里的学生对不上号，便问：“您是？”
　　女人报了个名字，不是班主任班里的学生，是他带的班里的一个女学生。
　　“我是她妈妈。”
　　班主任把她让过来，优小秀正打算跟着他爸一起出门，顺嘴就喊了声“阿姨”，说：“您坐吧。”
　　女人摆摆手，表情仍很严肃，在班主任跟前站定，开始从包里往外掏东西。
　　“这是我昨天，在我女儿书包里看到的。”
　　她将一本未删减版的《一部作品》放在桌面上，眉间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班主任：“她说，这是您写的小说。”
　　“我翻了翻里面的内容。”
　　“班老师，你身为一名老师，私下里就写这种东西，并且正大光明地给学生们看么？”


第65章 一波又起
　　《一部作品》一拿出来，每个人都产生了微妙的跳脱感。
　　有点像次元壁破了。
　　优秀家长皱了皱眉，班主任本来还有些发怔，余光瞟见他一副准备发言的架势，连忙制止：“优小秀的爸爸，你先回去吧。”
　　他是怕优秀家长一张嘴把人吓着，女家长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以为班主任心虚，抬手把优秀家长拦下了。
　　“不用走，既然你也是学生家长，那也看看这本书吧。”
　　女家长把《一部作品》往优秀家长手里一放，抱着胳膊盯住班主任。班主任则死盯着优秀家长，生怕他再说出“这本书是我写的”这种没事找事的话。
　　优秀家长悠悠翻开封面，先看看目录，快速翻了一遍内容，最后看着书脊上的作者名字笑了笑，道：“是有些不合适。但这作者是个网名，也不是班老师的名字，怎么就成班老师的书了呢？”
　　他把书还给女家长：“可能孩子怕挨骂，一紧张就随口说了班老师。我家这个犯错了也这样，小孩儿嘛。”
　　优小秀连连点头：“对对对。阿姨，我就是老师班里的学生，没听说我们老师写过书。”
　　班主任知道自己现在该说点什么，“洗脱”一下“罪名”，就像当初面对优秀家长突如其来的扒皮一样。
　　可他莫名说不出口。
　　人们常说，撒一个谎，代表着要用一百个谎去圆。他应该也算不上撒谎，只是想把自己不同世界的生活区分开，不想让网上的东西影响现实生活，不想掉马而已，可越不想越来势汹汹，从对读者掉马，到对生活掉马，到现在已经彻底发展成对职场掉马，事态愈演愈烈，他如果继续否认，后续会不会牵连出更糟糕的状况？
　　女家长也并没有因为优秀家长的两句话就改变想法，显然她是做了万全的调查才找到班主任这里，开口就道：“如果只是我女儿这样说，我肯定也是怀疑的，但是前几天家长群里就开始有这种说法，不止我一个人从孩子书包里找到了这本书，总不能是空穴来风。”说着，她看了一眼优小秀，“本来不是我女儿的班级，我也不想说什么。但已经说到这儿了，我就顺便提一嘴——听说班老师班里有个学生，也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个男孩子，搞得乌烟瘴气。”她重新把目光标在班主任脸上，情绪已经从“不悦”过渡到“极度不悦”，质问道：“班老师，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她口中的家长群应该是部分家长们私下组建的交流群，班主任并不知道，也是这一刻才知道这件事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电光石火间，他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问题：要坚持否认么？否认很容易，后面要怎么说？还会有别的家长找过来么？他需要主动去解释么？怎么解释？作者大会上的照片又该怎么解释？还有年级主任……
　　想到年级主任就想到班长，优小秀听了那些话比他更急，想为班长辩解，也不知该不该开口，只能在旁边又急又委屈，拽他爸的袖子，想让优秀家长帮班主任说话。
　　“这位学生妈妈，”班主任开了口，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蹙着眉头道：“我确实在网上写小说，但……”
　　“但这本不是班老师的作品。”
　　优秀家长打断了他。
　　女家长疑惑地望向他，她才发觉出不对，这个家长从刚才到现在，一点正常家长该有的反应都没有，反而一直帮班主任说话。她问他：“您是？”
　　“我是做出版行业的，了解过班老师的小说。”优秀家长夹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不是班老师的笔名，学生们可能搞混了。”
　　班主任的嘴唇动了动，没反驳。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绝了。
　　女家长还在打量优秀家长的名片，有两个老师推门进来了，看见班主任就“哟”了一声，道：“班老师，那是你们班的学生吧？跟主任吵起来啦！”


第66章 “我不怕”
　　还在走廊里就能听到从年级主任办公室里传来的沸声。
　　年级主任该是气坏了，嗓门吊高了好几度，怒气冲冲地叱责着什么，班主任脚步交错间听了两耳朵，大概是在说班长“不可理喻”，“不知羞耻”。
　　不是有家长在么？聊什么了能聊成这样？
　　他顾不得敲门，一拧门把推了进去，年级主任横眉竖眼地扫过来，看见班主任就像见到一张活靶子，只差没有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