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蒙好久都没有动,直到自己背后的汗慢慢变冷,配合着本就阴冷的地牢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再跟他敬爱的导师在一起了,他只是在跟一具死尸独处。
一种无法克服的恐惧从他的心底里钻出来,他不自觉地松开了他握着神父的手。“神父,神父。”他的声音如此的轻,像是恐惧惊醒一位熟睡的长者。
可是对方的毫无反应将他拉回了现实,一切已经不能改变了,爱德蒙像是不能接受一样猛然离开了自己的位置,顺着地道回到了自己的囚室。
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爱德蒙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假装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等到他晚上再去的时候,他的导师依旧会在那里等着他。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爱德蒙知道那是阿尔瓦,但是他依旧没有动。
像是往常一样,阿尔瓦提着篮子将食物送到每一间囚室的门口,爱德蒙向来是被他放在最后的,因为他总是要在那里消磨最多的时间。
可是今天,当他经过第27号囚室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对,那位每次都会看着他笑一下的老神父今天并没有起来。阿尔瓦还不知道法里亚神父对他有些不同完全是因为爱德蒙的缘故,他只是觉得那是一位和善的人,而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还是想要多做些事情的。
“神父,神父?”阿尔瓦小声呼唤,他并不知道这位神父的名字,只是在以前听别的狱卒说起过那个“意大利的神父疯子”。
法里亚神父没有动,事实上他再也不会动了。
阿尔瓦满是不好的预感,第一次动用了地牢的钥匙。他打开门,走进了昏暗的囚室,伊夫堡地牢那种铭刻在他骨子里的阴暗和湿冷让他从灵魂中感觉到了恐惧。
“神父,神父…神…”阿尔瓦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推了推对方,可是他的眼睛马上就因为恐惧而睁大了,手下冰冷而僵硬的触感已经说明了太多的东西。“神父…”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缩紧了。
还是没有声音,阿尔瓦发出了一声惊恐地呼声,之后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从过去到现在,他唯一亲眼见到过真正死亡只有他自己。
跌跌撞撞地离开法里亚神父的囚室,阿尔瓦重新将门锁好,在给爱德蒙送饭的路上他不住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迷茫的头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神父死了,死在地牢里了,按照惯例,他是需要跟着几个狱卒一起将神父安葬在伊夫堡的外面的,那么他不就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可以出去了么!
想到这儿,阿尔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紧张的笑,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那位死去的神父,可是这就是现实,神父已经死了,他还需要逃出去。
简单跟爱德蒙说了几句阿尔瓦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在他看来,神父跟爱德蒙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也就没有说有人去世了的消息。
爱德蒙心里也是一团乱,阿尔瓦走后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绕了好几个圈子还是静不下来,法里亚神父死亡的事实已经慢慢被他接受了,下一步就是自己要怎么去做。下意识地,爱德蒙拒绝去想那间属于神父的囚室会住进一个陌生人,要是非要有一个人住进去的话,他宁可那里面的人是阿尔瓦!
想到这儿,爱德蒙吃了一惊,阿尔瓦在他心里什么时候成为了可以逃跑的合作者的?这并不安全,想到对方的身份,那毕竟是一个狱卒,而他的猜测就算是对的,阿尔瓦也不见得就愿意离开伊夫堡,跟着他这样一个逃犯。
终于回到自己房间的阿尔瓦紧张地等待着马特的前来,他是不可能走到监狱官的面前的,唯一能依靠的只是马特,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他甚至不需要冒将马特打晕了却而代之的风险。
稍晚一些,马特果然来了,阿尔瓦赶忙将事情做了交代,后者只是一犹豫就点头离开了——毕竟地牢里死了一个囚犯,于情于理都是该有人去通报的。
阿尔瓦在自己的房间里紧张地踱步,等到马特带回来消息的时候就是他要逃出去的时候,想到十年的忍耐终于要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刻,阿尔瓦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自由,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他马上就会得到自由了。
没一会儿,几个纷乱的脚步声就靠近了,阿尔瓦的心提了起来,他紧张地摸着自己的左手腕,可是那些脚步声丝毫没有在他的门口停住,就那样略了过去。
阿尔瓦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不再跳动了,巨大的希望之后的惨烈失望让他几乎站不住。他不是那个二十出头的孩子了,现在的监狱官显然想到了每一个点。
“吱——”他房间的门意外的打开让阿尔瓦重新竖起了警戒,“谁?”
“是我,马特。”进来的居然是莱蒙.马特,“我见到了监狱官,他说让我转告你这次做的不错,要继续努力,至于安葬的事情,就不用再麻烦你了。”说着,马特的脸上露出同情。
“哦,这可真是,这可真是…”阿尔瓦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伤痛和绝望。
“别这么难过,大人会重新重视你的。”马特的声音靠近,一个属于陌生人的体温放在了阿尔瓦的肩上。
“砰”、“咚”、“啪”,等阿尔瓦回过神来的时候,马特已经倒在地上了,他的手中捏着那块曾经被他抚|摸过无数次的石头,而他想不起来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了。“噼咔”,一道闪电划过,阿尔瓦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完全地暗下去了,他拿起自己的斗篷仔细地穿好,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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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法里亚神父去到上帝的身边了!阿尔瓦的机会来了!
☆、20·爱德蒙的赌注
被阿尔瓦“遗忘”在地牢里的爱德蒙终于没有忍住,他在囚室里转了好几个圈之后还是进了地道,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他的导师倾诉。可他刚刚走到地道的出口,就听到纷乱的脚步声靠近了。
爱德蒙屏住呼吸在他的位置不动,很快,法里亚神父囚室的门被打开了,几个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这个老疯子真是不会找时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死,谁不知道因为几天前的暴雨大家刚刚忙了好一阵子,这真是不让人休息。”
另一个接口,“可不是么,要我说这帮疯子死了就死了,还管他们干嘛,反正这地牢除了那个倒霉的阿尔瓦也是不会有人进来…”
“嘘,”第三个声音压低了,“你们忘了那个被调走的狱卒了么,不再背后提阿尔瓦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小心被监狱官知道了大家都没有好结果。”
那个声音沉默了,爱德蒙却陷入了更深的思索,怎么阿尔瓦的事情在伊夫堡已经是一个禁|忌了么?到底他是因为什么才成为了被监|禁在这地牢的狱卒的。
不过爱德蒙显然没时间多想,因为那几个声音很快就又开始嘻嘻哈哈地谈论,“也不知道这个老疯子是怎么死的?”
“这还用说,一定是上帝知道他要去挖他的宝藏啦,于是就给他了这个机会,哦,仁慈的上帝。”
“也许他是诈死?”提出疑问的声音里可没有丝毫的疑义,“我听说是有人可以想办法不呼吸的,”之后没有说话,压低了笑声的声音,“也许还要算上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哈哈哈。”
爱德蒙努力地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他几乎可以勾勒出来那几个狱卒在那位可敬的老人的尸体上装模作样的样子,他们怎么能这样羞辱一位逝者!
“他大概是真的死了的。”一个有些模糊的声音,之后又咳嗽了几声。
“哦,看看这是谁,监狱官的新宠,马特,你怎么才来?”最先开口的那个声音。
马特?爱德蒙被这个名字吸引了,他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拿来去分辩这个马特的声音,他倒要看看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吸引阿尔瓦跟他在一起消磨那么多的时间。
“外面马上要下雨了,恐怕我们是要快一点了的。”爱德蒙皱起了眉头,在地牢里呆久了,他对声音的敏|感要比一般人强得多,这个马特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含糊,但是却有些熟悉。
“哦,这该死的天气。”狱卒们有些气急败坏,那个提出怀疑的声音接着说,“那这就算是确认了死亡啦,要不要我们去找医生或者神父?”
“你傻了么?”他的同伴教育他,“马上可能又是一场大雨,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叫医生来有什么用!至于神父,哦,他自己就是个神父,虽然他疯了,不过我想上帝是不会介意收留一个疯了的神父的。”
“那…”他的同伴还有些不放心。
“要是你是在不放心,”声音停止了,再之后是走来走去的声音,最后“嘶”,接着空气里传来一种被烧焦了的味道,“这你可就放心啦,这可是烧得通红地烙铁。”
上帝啊!爱德蒙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眼泪不受控制得流了下来,那是他敬爱的导师啊,是如同他老父亲一般的人啊,现在就躺在那里,任由那些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人对他的尸体惊进行侮|辱,他几乎想要冲出去跟那些狱卒拼命,不过下一个声音将他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