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福法官只是一位代理审查官,他对我说他还需要预审官的同意才能放我走。”爱德蒙使劲抓了抓阿尔瓦的手,“我说的都是真的,向全知的上帝发誓,我不明白为什么预审官要为难我。”
阿尔瓦被爱德蒙的叙述带了进去,他仔细推想那里面的一切,之后,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他只是习惯性地将人想得太坏了,爱德蒙已经说过了,那是他的保护人,可是他仍旧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不往那个方向走。
他的手心里出了一些汗,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是他不想让爱德蒙注意到。
爱德蒙怎么会注意不到,“您怎么了?您想到了什么?”他急切地问。
阿尔瓦摇了摇头,他只觉得是自己重生之后的后遗症,并不是谁都会遭遇他那样的事情。
“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吧,我相信您是一定会坦诚地对待您的朋友的。”爱德蒙像是找到了新大陆一般,整件事情他已经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头绪,现在阿尔瓦似乎找到了线索,这怎么能不让他激动?!
“您说那位法官给了您承诺,为了什么?那封信么?您不是说您并没有看过那封信?”阿尔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爱德蒙有一点说对了,他会坦诚地对待他的朋友,而爱德蒙也确实是他承认的朋友。
“我当然没有看过那封信,法官先生也是知道的。”爱德蒙尖声说,“他是知道的。”
“那他给了您什么样的承诺呢?”
“他承诺只要我不把那封信的事情说出去,他就…”爱德蒙顿住了,他不是傻瓜,以前他不曾往这方面想是因为他是在想不到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怎么会陷害他,更不要说维尔福法官甚至将那封告密信都给他看了。可是现在想起来,那位代理检察官的态度似乎有些前后不一致——明明一开始已经说了要放自己离开了不是么?为什么后来又说事情很严重,需要预审官的同意。
“也许您愿意想想那封信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阿尔瓦的声音将爱德蒙的思绪拉了回来。
“特殊…特殊…”爱德蒙低喃,无意识地摩擦阿尔瓦的手。
就在阿尔瓦开始觉得有些别扭的时候,爱德蒙猛的“啊”了一声,“我想到了,似乎那位法官在知道了那封信的收信人的名字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了,他的脸变得很白,对,是的,变得很白。当时我还记得我问了问他是不是需要我摇铃叫医生来,可是他拒绝了。”
“收信人,您还记得那个名字么?”阿尔瓦再次将注意力移开了。
“是给诺瓦蒂埃先生的,”爱德蒙闭了一下眼睛,接着马上睁开了:“地址是巴黎高海隆路,没错,13号。”
“也许那是他认识的什么人也说不定,既然他给了您承诺而又没有履行,唔,”阿尔瓦抿唇,“您现在的遭遇恐怕也有他的一份力。”
爱德蒙沉默了,他低下了头,阿尔瓦看不清他的神色,良久,他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是的,您恐怕说对了,我一直以为我的仇人会是两个,没想到也许会是三个。我一定会出去的,到时候,到时候…”
阿尔瓦的手被爱德蒙捏得生疼,不过倒是让他诡异的没有了那种和人身体接触的恶心的感觉,“您会出去的,您一定会出去的。”他反握住爱德蒙的,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阿尔瓦你是被伯爵占便宜了啊~
☆、法里亚神父的曾经
两个人手拉着手隔着冰冷的铁栏靠在一起,远远地看上去像是在亲密无间的拥抱。
好一会儿,阿尔瓦咬着唇开口,“您可以放开我了么?”
爱德蒙一怔,像是刚注意到自己竟然紧紧地拉着阿尔瓦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他猛地松开,“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阿尔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因为刚刚的窘迫他的脸有些红,透过白暂的皮肤清晰可见。“那么我就先离开了。”他说,不等爱德蒙开口就拿起一旁的油灯走掉了。
爱德蒙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法里亚神父的一句话“那是个漂亮的孩子不是么”。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喃喃自语出声。
很快,新的监狱官走马上任了,阿尔瓦本来还是带着期待这个新来的伊夫堡主人会在第一次的点名之后注意到他的“被流放”。可是他很快失望了,新来的监狱官迅速完成了交接,而在第一次的点命中甚至没有“阿尔瓦.德尼”的名字。
阿尔瓦没有理由欺骗自己他只是被遗忘了,因为每天他的和送往地牢的食物仍旧会按时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确实是被监|禁了,而无论他的“父亲”是谁,显然都有足够大的权利或是财力能让伊夫堡无论什么人来做监狱官都会遵循他的意志。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阿尔瓦第一次重视起老德尼临死前给他的那方绣着鸢尾花的手帕,上一世那个“哥哥”口中的“红色的鸢尾花”到底代表着什么?
伊夫堡里的人事变动爱德蒙并不知情,那天的倾诉过后,他觉得自己跟阿尔瓦的关系更加紧密了,而且无论阿尔瓦是什么样的身份,他觉得自己都不会介意了——想想看吧,他倾诉了他的遭遇之后对方的反应不是嘲讽他或是将他看作一个罪犯,而是仔细花心思帮他分析梳理,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之间对待彼此是平等而真诚的。
只是偶尔爱德蒙也会有遗憾,如果…只是说如果,阿尔瓦也跟他有类似的遭遇那该有多好,他的复仇注定是孤独的,而他不认为只是单纯被排挤的狱卒能够真的懂得他的痛苦和煎熬。他从来都只是想要做一个好人的,无论是完成老船长的嘱托还是遵循对维尔福法官的承诺,可是命运似乎就是要让他知道,单纯的做一个好人是不能得到他应得到的一切的,想要讨回他所失去的,他需要先沉入地狱,将自己的翅膀染成黑色的,才能复仇归来。
法里亚神父发现自己的学生在一段时间的焦躁过后变得沉默了,不,不仅是沉默,他变得更成熟了,无论是在他的学习上还是在他对事物的判断上。
如果说以前爱德蒙的学习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或是满足法里亚神父意愿,那么现在他的学习就是为了将来自己的复仇。别的人他不确定,可是维尔福可是一个十足的上等人,要想向他复仇,了解一个上等人是如何生活的是十分必要的。
于是法里亚神父在教导了爱德蒙几种基本的语言之外开始教授他礼仪、贵族们日常的行为方式和谈吐,还有最重要的,贵族间的那些法里亚神父知道的辛秘和他对于国家对于政治的看法。
“波旁王朝在法兰西的统治是在1589年确立的,”法里亚神父从这个地方开始他的叙述,“但是这个家族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3世纪,据说他们的父系成员来自于卡佩王室,后来这个家族成为了法兰西的王室。直到上个世纪末,路易十六重开了三级议会,结果引发了大革命,再之后皇帝建立了法兰西帝国,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听说他是打算为他的儿子建立一个‘罗马王国’的。”虽然从爱德蒙的口中得知拿破仑已经退位了,法里亚神父仍旧习惯性地称呼后者为“皇帝”。
“那么神父,现在意大利的统治者是谁?”爱德蒙其实对法国的兴趣更大,可是法里亚神父毕竟是意大利人,在不暴露自己目的的前提下,他也只是乖乖地听意大利的□势。
法里亚神父沉默了一会儿:“哦,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那时候我是支持皇帝建立罗马王国的,要知道,在此之前意大利从未走向统一,而我跟马基雅维利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只有统一才能让意大利走向强大。”
“那您也是认识那位曾经的统治者的了?”爱德蒙接下去。
“不,我并不认得他,”法里亚神父解释,“我在前面想你解释过,波旁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姓氏,除了法兰西王朝之外,他们还有很多旁支,这些旁支在西班牙和意大利也拥有很大的权利,其中有几个就是这样,在皇帝统一了意大利,打算建立一个罗马王国之前,在那块土地上的几个公国就是这样的,比如米兰的李昂德大公和比萨的卢卡斯大公。”
“狮子一样的人和光之携带者?”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教导,爱德蒙对希腊神话和拉丁语有了初步的了解。
“是的,我的孩子。”法里亚神父很满意自己的学生,“当然这些大公都想要成为意大利唯一的国王,而法兰西的波旁王朝也会跟他们联姻以加强法国对他们的影响力。”
“那您…”爱德蒙起了好奇心,他可是没忘当初神父说过的,他是信错了人才被出卖的。
“哦,上帝啊,都是那个伪善者!”说起这个来法里亚神父就满是恼火,“卢卡斯公爵当然也是波旁这个姓氏的旁支,在几个大公里也算是有实力,虽然路易十六并没有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而是嫁给了李昂德大公,但是他开明和公正的名声让他在意大利很受好评。作为一个大公,他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而且早早就确立了继承人,当然最让人值得称道的是这个人在别的方面是完全的干净,完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