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章那股恍惚感又涌上心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劝导,“进去听医生的话,会没事的,别哭了好吗?”
“你陪我好不好,陪我好不好,不要走!”她腹下一阵抽痛,冷汗都冒出来了,丝丝血液从裙幔涔出。
医生一看情况,飞快地对身边护士道,“准备手术!”上前对唐诗诗进行检查,扭头对顾章道,“出去,孕妇要生了。”
唐诗诗一听顾章要出去,更加慌张不已,带着跑调的哭腔,哀求道,“我好害怕!”
顾章心下一软,“我在门外等你,不走,可以吗?”
唐诗诗用力一抱他,“你说的,要记住啊。”
随即,被拉开,病帘一拉,便开始了十级的痛苦,兵荒马乱的
顾章像一根柱子柱立在病房大门前,想摸出根烟,但想到是医院,就忍住不抽烟了。
时间在人声喧闹中一分一秒度过,偶尔从里面传出唐诗诗声嘶力竭的痛呼声,顾章仿佛失去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他习惯地看着窗外,从星河璀璨到星光暗淡,是黎明将至了。
一护士推门出来,大声,“恭喜”连连,对顾章道,“恭喜生了个男孩子,现在在生着第二个了。”随即又匆忙跑回去。
刘妈听到顾章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还生第二个。”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眉飞神采地道,“恭喜姑爷,小姐生了对双胞胎,好福气好福气呐,不行,我得去还神拜佛,还得去给夫人发封电报,道个喜。花骨朵!走!去准备准备了!”
花骨朵笑嘻嘻地道,“我想看看小孩子再去,可以吗?”
还没待刘妈回答,白褂医生骤然推门出来,顾章走向前,医生道,“最小的孩子,体重太轻了,很虚弱,做好心理准备吧。”
顾章道,“大人呢。”
“还在昏迷,产后大出血,不过止住了,暂时没事,得继续观察。”
“不要告诉她小孩的事吧。”
“嗯。”医生一点头,小跑跑回了产房。
刘妈一听到,人就瘫软在椅子上,拉住花骨朵,嘴唇发白地道,“赶紧去拜拜神了,求求菩萨保佑。”
育儿房中,一个个玻璃箱子里,躺着一个个小小的人儿,有的呼呼大睡,有的哭闹不止,有的睁着小眼睛好奇地张望着。
最里面,躺着的是顾章的新生婴儿。
顾章弯下腰,仔细地看着他俩,他忽然笑了起来,刚出生的小孩真的好丑,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似的,身上红通通的,又像煮熟了的虾米,但笑着笑着,看着小一点的孩子,是个妹妹,她皱巴巴的睁不开眼睛,口鼻间插着跟管子,心里总像有块石头梗着。
顾章想万一她真的熬不过,连个名字都没有,走得太可怜了,便抽出笔,用最庄重的神态,一笔一划地在她的病卡上,写下顾贝一名,然后又在哥哥的卡片上写下顾喆。
唐诗诗昏迷了两天,顾章就在医院待了两天。
她醒来时,睁眼看到顾章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眼泪就唰唰地掉下来,虚弱地道,“我以为自己死了。”
顾章道,“瞎说。”
“孩子呢?”唐诗诗四处张望着。
“在育儿房里。”
她虚弱但唠叨地道,“我给你生了对龙凤胎,你要对我好,不能在找那个谁了,不要想着他了,好吗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不能动不动就不回家,还有……”
没等她说完一大推不要不能的,顾章打断道,“我有分寸的。”
“哎,把孩子给我抱来吧,我想死他们了。”
顾章道,“你太虚弱了,医生说你还不能乱动,好好歇着吧,小孩有护士照料着。”
女儿还没渡过安全期,顾章怕唐诗诗知道后,有哭哭啼啼的,再加上身体也不好,干脆先瞒着她。
他看了看怀表,“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上再过来。”
唐诗诗扁着嘴,“又要走了,算了。你去忙吧!”只要不是去找那个谁,唐诗诗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栅着他,只是很想在他身旁撒撒娇。
顾章是去火车站接王义。
王义就带着几个随从,为避免惹人注目,也没用镣铐锁着莫誉,只是在一个江湖老郎中处,拿了点□□,每天每天喂他吃一点,再定时给解药。
莫誉对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满腔哀怨,斩钉截铁地拉出祖宗十八代作保证,可是王义不相信,一味贯彻自己的作风,美曰其命要他感同身受,试试被虐待的感觉,一程火车下来,生生把莫誉从虎背熊腰的糙汉子熬成弱不禁风的小娘子。
顾章与王义简单交接几句便一同驱车离去。
第二天,就将赵鹏从牢房里提了出来,提交给公审。
会审庁上,罗列了赵鹏的罪状,赵鹏概不承认,这在顾章意料之中,正打算传出证人莫誉时,林恒宇匆忙小跑进来,在会审官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顾章拿不准他在干什么,就听到会审官道,“中途休息。”接着,几个身量打扮年纪与赵鹏差不多的人被领了进来,和曹荣站成一排。
顾章温怒地瞥了眼林恒宇,林恒宇公然抱手作拳,笑得一脸阴险,意思明了,自己只是为曹荣办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各司其职罢了。
后来,形体消瘦的莫誉被几个警官押了出来,他刚站进指定的区位,林恒宇就发声问道,“莫誉先生,请你指出谁是你口中所为的上头。”
莫誉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见到一排人,他有点懵了,挠着头发,他有近视,虽未至于两米外男女不分,五十米开外人畜不分的程度,但在诺大的会审厅中,看着那一排人确实有点吃力。
他其实也只见过赵鹏两面。
莫誉有点无措地看着林恒宇,林恒宇道,“怎么了,认不出来吗,你要知道,污蔑政府官员是什么嘴,要是在清朝可是掌刮至死的。”
莫誉慌了,听得出林恒宇话里的恐吓。他知道已经得罪赵鹏到了罪无可恕的程度了,不敢提出走近认人,他明白道上的规矩,死无全尸是家常便饭的。而且他在顾章那里也得不到好处,说不定搞砸了还是死路一条,他啰嗦地道,“我,我,我……”支支吾吾地连道几个我字,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义乔装成顾章的卫兵,混了进去,看到莫誉这窝囊废样,不打一气,在心里将他用小刀捅了了几百遍,忍无可忍地低声对顾章道,“不妥,要求中途休息。”
“黄会审,希望暂停半个小时。”
林恒宇抢先道,“理由呢?顾营长,你以为这里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呐,岂能儿戏,那样对赵都督也有失公允,传出去也不好,万一说是你诬陷赵都督了,那怎么行啊。”
顾章緩声道,“我代表的是广东地区,人口贩卖一案惊动全城,谨慎行事,怎么会说成我顾某人污蔑他了,你给我说说这个道理”道完,就看着会审官,等待着回应。
会审官在一厅之上最大,虽然只是名誉上的,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但他对着底下的一众行政官和军官硬气得很,丝毫不退步道,“暂休十五分钟。”
第 78 章
“好。”顾章道,便转身出席,莫誉看到顾章动身,也想跟着跑出去。林恒宇眼看手快,快速道,“莫先生请留步。”
莫誉一听马上定住了,回过头,“是我吗?”
林恒宇道,“是的,你是证人,跑出去干嘛?要跟顾营长密谋陷害吗?”
莫誉,“……”
顾章头也不回,沉声道,“你留下来。”
莫誉,“……”有苦说不出呐。
莫誉觉得这半个小时的再一半,像是行刑般,过得漫长煎熬,一想到自己的性命如浮萍般飘摇零落,就不禁眼泪汪汪,他心底里,问候佛祖,问候菩萨,问候所有死去的亲朋好友,连外国的神也问候一遍,承诺下有交换价值的诺言,例如,大步跨过,大难不死后,长供佛祖,初一十五拜菩萨,逢年过节给祖宗上香……
神神叨叨中,他看到顾章大步流星走来,耳边有响起林恒宇咄咄逼人的声音,不断质问,“谁是所为的上头人。”莫誉因绷紧的神经,听着周围人声喧杂,忽觉头脑昏沉,似有千斤重担,“究竟谁是上头人!”这一句反复出现,莫誉誉满头大汗,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得很,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是在听第三者说话一般,他听到自己说,“我不知道,认不出来,真的,真的。”声音嘶哑跑调。
“那你怎么就说赵鹏是你的上头人了”
“听说的。”
“你见过真人没有。”
“只是远远见过两面。”
“有印象吗。”
“有。”
“那你指出哪个是。”
“我认不出来,认不出来。”莫誉用力抓挠着油腻的头发。
林恒宇会心一笑,定定看着顾章,朗声道,“他算什么证人,瞎搞!”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还有什么证据吗,一次过拿出来,别去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会审官道,“讲理讲据。”对着顾章一行人接着道,“还有补充吗?”
王义将账簿拿出来,林恒宇一看账本,嗤之以鼻一笑,赵鹏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发挥,丝毫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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