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照亮了阳光
钟关白买的电钢琴放在楼中的空房间里,陆早秋走进去的时候钟关白正在弹琴,没有开电源。
眼里黑白琴键的沉落自动转化成了脑海中的音符,那是一种神妙的感觉,陆早秋只看了一串跑句就知道那是一首即兴的曲子,但是旋律是那样明晰,甚至可以感觉到琴声中的情绪。
他去琴房拿起已经松了琴弦的小提琴,走到钟关白身边,偏头压住小提琴,凭借这几天练习过无数次的方法调好了音。
琴弓没有碰琴弦,完全靠着手指对于琴弦松紧的感受。那应该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是当陆早秋拧完最后一根琴轴后,扬起琴弓,用小提琴完全重现了一遍钟关白即兴曲的主旋律。
分毫无差。
心疼与骄傲的感觉掺杂在一起让人心口辣痛,这太过分了,钟关白心想,或许他应该开始信教,哪种都可以,只要那个教的神仙愿意让陆早秋康复,他便愿意用一辈子虔诚祷告。
等做那一周的最后一次治疗的时候,陆应如给钟关白打电话,说要准备让陆早秋去德国治疗。的确,两周的时间已经到了。
“现在的情况?”陆应如问。
“正在做治疗,目前看来没有明显效果。” 钟关白看着高压氧舱里的陆早秋,他好像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
陆应如那边沉默了一会:“如果还有残余部分听力的话,至少可以用助听器。我已经安排好后续治疗团队了。”
钟关白隐约听到背景音中有一个低沉而不容置疑的男声:“叫他不要拉小提琴了,纵容他玩到二十多岁,够久了。”
“应如姐,早秋——”
“我知道。”电话那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陆应如走了几步,离开了原本的房间,她的声音听起来可靠无比,“这里有我。”
陆应如站在露台上,看着东半球的夜空,这里已经成了新的不夜城,在几十年间拔地而起的建筑无数,如星子般璀璨密布的窗户里坐满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的人。
“陆总,上半年的财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的第一秘书拿着一叠材料走到她身后,低声提醒。
陆应如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工作,而仍背对着秘书,淡淡道:“Abe, 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
第一秘书先生极其难得地迟疑了一秒,因为他从没有被问到过这么容易回答的问题:“非常好。”
陆应如:“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份好工作。”
Abe:“陆总,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
陆应如转过身,没有看秘书,径自向办公室走去:“那么你很幸福。”
Abe跟在陆应如身后,看着她比例完美的背影。那是常年自律的结果,每一寸骨骼与肌肉都长成营养师与健身教练指定的标准样子。“那您……”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这对于下属来说是一个极其不妥当的问题,无论是问陆总是否喜欢她的工作还是问她是否幸福。
“而幸福是一种小概率事件。”陆应如翻开了财报,“出去吧。”
Abe在带上门的一瞬间,看见陆应如把背脊挺得更直了。
一个小时后,位于西半球的高压氧舱打开了。
钟关白抱着从Elisa那里买的花去接陆早秋。
治疗室的门开着,陆早秋已经从高压氧舱里出来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当钟关白走到门边的时候,皮鞋接触到地面,发出一点响动。陆早秋的头先是微微一偏,再睁开眼,向门口看去,那是一种听到了什么声音反射性看过去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钟关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这段时间,往日举重若轻的陆早秋甚至要控制自己不被一个突如其来拥抱或者身边的人影吓到,因为所有移动的物体对于他而言出现得都太过突然,像是从真空里长出来的。
钟关白无比心疼那个会因为拥抱而颤抖的陆早秋,这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心疼渐渐熬成了一种磨人的痼疾。
而现在,陆早秋的一个眼神,便让他不药而愈。
他就那么怔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
陆早秋轻声说:“过来。”
钟关白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试探着又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陆早秋的左手小指不自觉动了一下,微微点了一下头。
钟关白在原地呆了两秒,然后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皮鞋重重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响声,好像要把整栋医院都踩塌。
两人对视良久,陆早秋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却像想教小孩规矩又舍不得说重话的家长一样,对钟关白无奈道:“你动作轻一点。”
坐在陆早秋对面的医生跟着笑起来。
古今文人,赋诗万篇,于钟关白而言大约没有一句比这句“轻一点”更好听。
钟关白冲过去,跑了两步又收住脚,试探着喊:“早秋?陆首席?”
陆早秋看着钟关白,像是在回味那声“早秋”与那声“陆首席”,过了好久,他才应道:“……我在。”
钟关白带着克制不住的狂喜与极为剧烈的后怕,一步一步,非常缓慢的,好像一个不小就会隔着空气把陆早秋弄坏了似的走过去。他每走一步,就小心翼翼地喊一声:“早秋?”
陆早秋应道:“我在。”
一直走到陆早秋面前,钟关白都不敢说一句别的话,像确认一般,再次喊道:“早秋?”
“我在。”
在再次做完检查之后,医生得出了结论:高频还是有一些听力损失,偶尔可能伴随耳鸣,其余频段听力基本恢复,在后续药物治疗后应该会痊愈。
那天钟关白像个疯子一样,开车带陆早秋去他上次买电钢琴的乐器行,把里面所有的乐器都演奏了一遍,从键盘到弦乐,再从管乐到打击乐,也不管那种乐器他会不会。所有电乐器都被他插上了电,所有音响都被他接到了可以插线的地方。
他甚至抱着一把从未见过的、不知道哪个民族的拨弦乐器,一边弹一边对陆早秋唱情歌。
从低沉轻哼唱到声嘶力竭。
从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唱到泪流满面。
Chapter 22 【《平湖秋月》- 陈培勋】
人可以坚强到花几天来接受巨大的痛苦,却可能要花一年来接受痛苦的离去。那不止是事后的庆幸与狂欢,更是后怕,是心有余悸。那个在乐器行大笑与痛哭的下午,不是某种终结的仪式,而是另一种开始。
钟关白开始不厌其烦地做一些无聊的事,比如不停地叫陆早秋的名字。
比如不停地对陆早秋念他并不高明的诗。
比如突然写出几张旋律极其搞笑的乐谱,佯作郑重其事地递给陆早秋,叫他视奏。
比如随便出一个诸如“大腿”之类的奇怪主题,叫陆早秋即兴作曲演奏,目的十分可疑。
再比如蒙上陆早秋的眼睛,然后拿着琴弓在琴弦上划拉两下,问:“多少赫兹?”
一边问一边拿纸记录,美其名曰:视唱练耳考试。
陆早秋的绝对音准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只是他穿着白色衬衣站在窗边,眼睛上蒙着白色布,面朝钟关白回答出一个一个数字的样子禁欲而纯洁,甚至带着一点可以让人随意欺负的错觉。
考官钟关白一边着迷地欣赏着陆早秋认真的样子,一边胆大包天地用手敲了敲桌子,问:“那这个呢?”
“嗯?”陆早秋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钟关白故意说:“陆首席,你还没回答我,这是考试——”
“唔!”他被捉住双手,按在了桌子上。
陆早秋揭下眼睛上的布,覆在钟关白的眼睛上:“公平一点,轮到你了。”
视线被剥夺让其他的感官骤然变得敏感,钟关白感觉修长的手指划过腿间,挤进身体里:“嗯……什么轮到我了……”
手指与黏膜摩擦,渐渐发出足以让人脸红的水声。
陆早秋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多少赫兹?”
水声越来越大,钟关白的身体一直从耳畔酥麻到了脚趾,手指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艰难地从唇齿间发出一点声音:“……陆……早秋……”
“回答我。”陆早秋的另一只手拿起钟关白记录成绩的钢笔。
“啊……嗯我不知……唔……”
夏末的暖阳一点一点地照进来,把桌子的影子拉得很长。
木地板上,深色的桌影不断摇晃,钢笔从桌子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也被拉出长长的影子。
潮湿的海风从窗外吹来,吹散了房中燥热的空气。一页纸被吹离桌面,缓缓飘落,掉进了墙边五斗柜的下方。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钟关白只穿着一条三角的紧身泳裤,支着一双长腿大大咧咧地坐在车顶上,叫陆早秋下楼,说是要去朝阳下游泳。
不但要去游泳,还要做遍所有从前不曾与陆早秋一起做的事。
所以当他和陆早秋游完泳回来接到季文台电话的时候,他怀着并不太多的愧疚心情,对季大院长隐瞒了陆早秋已经恢复大部分听力的事实,并在电话里说将细心照料脆弱的陆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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