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确实有五年没见过陈诺白,可是陈诺白是见过白岚一次的,就在去年。他听梁叔说白岚回来了,于是风尘仆仆赶回来见他,结果在门口刚好听见白岚和白敏的对话。白岚问陈诺白不会突然回来吧?白敏说你现在还怕他做什么!你也是这个家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了!你怕他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了躲他这么多年不肯回家!白岚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别问了,就是不想碰见他。陈诺白身上还沾着夏夜忽降的急雨,就是这一句话、十个字,足够让他坠入冰窟了。
他转身就走,车速快得吓人,一路飞驰到黄煦家新开的会所,推开包厢门在桌上随便捡了个酒瓶闷头就灌。一屋子的人都愣了,眼看着他吹完把瓶子往地上一砸摔了个粉碎:“再拿一箱过来,算我的。”黎子阳先反应过来:“怎么了?谁惹我们陈大少爷生气了?”黄煦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诺哥,今天这可是给你办的接风宴,你倒好,跟我说有事来不了,现在怎么又有空了?”陈诺白不说话,光是喝水一样往喉咙里灌酒。黄煦招呼大家继续玩,黎子阳扯着陈诺白坐到沙发上,拦下他的动作:“别自个儿喝啊。”黄煦和陈诺白碰了碰杯:“说叨说叨呗,怎么回事啊?”
陈诺白说的是气话也是醉话:
“他凭什么不想见我?”
“我不就是那时候实在气不过,晾了他一个多月两个月没理他。”
“哦,还凶过他几句。”
“然后他就要闹脾气一声不吭地自己出国了?什么都没告诉我,什么都没和我说。”
“如果不是那天我回家一趟听梁叔说这事儿我根本不知道!”
“他凭什么!”
“好,出去就出去吧,四年总共回家两次。”
“我听说他要回家,直接打飞的赶回来找他。”
“结果他说不想见我!他不想见我?!”
“他白岚有什么资格说不想见我?!他也好意思给我甩脸子?”
“我也是人,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晾了他两个月他晾我四年还不够,他还想晾我一辈子?”
黄煦和黎子阳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黄煦先撂了一句:“所以诺哥你今天特意翘了毕业典礼回来都没见着人啊?”陈诺白心里本来就有火,被他这么一撩差点又气得要砸瓶子。黎子阳赶紧给他满了一杯,宽慰道:“这小子这么不识好歹你还老把他放心上干嘛。再说了,你和他的关系,就冲他妈做的那些破事,你再想想你妈,我说真的你怎么对他都不为过的,你老想着这个干什么!你怎么还对他愧疚上了呢?”黄煦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我说句真心话你可别嫌我多嘴,他以前年纪小可能不懂,现在成年了,知道回来抢东西了,他妈就是这种货色。毕竟他和他妈有两个人呢,你爸的心也向着那个女人,就你自己一个了,你多注意着点。”黄煦和黎子阳一唱一和,陈诺白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顾仰头一杯接着一杯不要命地灌酒,头痛欲裂又心乱如麻。
陈诺白从这段回忆中抽离出来,凝了凝神慢慢向白岚走过去。两个阳台紧紧相连,只隔了一道半身高的围栏,他们曾经在这座房子里亲密无间,如今却都成了短暂停歇的客人。陈诺白望向楼下的花园与草坪,他们童年时在这里躲过猫猫、荡过秋千,少年时玩过棒球足球,也搞过野炊烧烤。陈诺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思念白岚,他明明就在咫尺之外,却好像远得在天边。
陈诺白偏过头问:“还有烟吗?”白岚晃了晃手里的烟盒递给他,陈诺白把里面最后一支抽出来:“借个火?”白岚打了好几次都没打着,握着打火机表情有些尴尬。陈诺白凝神看着他,忽然折腰靠过来,指间的香烟直接碰在白岚烟头的火光上。倒不是白岚主动配合,他完全是被陈诺白这举动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陈诺白低头凑上去,只见烟头相接的地方火星微微一闪,黑暗中一点亮光很快散成了两个小点。太近了,——这次白岚没有克制住,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手里夹着的半支烟也啪一下掉在地上,寂寂地灭了。陈诺白见他这反应微微皱了皱眉:“你……”“我先进去了。”白岚打断他,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还有,不用担心,后天我就走了。”陈诺白看着他一气呵成地开门、关门、拉上窗帘,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因为我们都变成大人了,所以那句迟到的“我们和好吧”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第十三章
白岚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白敏的电话,告诉他给任先生、任夫人的礼物准备好了,让他晚饭别迟到,吃完带任舒尔去试婚纱,已经和店里约好了。白岚上个礼拜就已经明确拒绝过这次家长见面会了:“我说过我不去吧。试婚纱我和任小姐自己会安排,这些饭局都没必要,定好婚礼的时间地点通知我就行。”白敏冷笑道:“通知你?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是你的婚礼!”“所以呢?反正结婚的原因大家都心里都清楚,这么认真干什么?你觉得有意义吗?”白岚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晚上我不会去的,不用等我。还有,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麻烦你以后不要做了,我不一定会配合。”白敏声音一下尖了起来:“白岚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我是妈!”白岚情绪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淡淡说道:“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刚挂断,手机还没放回去,电话又进来了,还是白敏的号码。白岚直接掐了,结果对方很执着地继续打过来。白岚接起来,语气有点硬:“我已经说过不去了。”“阿岚!”听筒里居然是陈诺白的声音。白岚先是一愣,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你在哪儿?”陈诺白倒是一派天真:“我在阿岚妈妈的家里呀。”白岚捏着拳头腾一下站了起来:“唐老师呢?”“唐老师也在啊,阿岚什么时候过来接我?”陈诺白傻呵呵地问,“下班了会来接我的吧?”标准的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白岚忍不住凶他:“你是不是傻?!我哪天死了就是被你气死的!”陈诺白被他讲了两句就不敢出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说:“那你不来接我吗?”白岚一边拿了车钥匙往电梯跑一边骂道:“我接你干嘛?你以后爱跟谁回去就跟谁回去!陈诺白我告诉你,再管你我就是小狗!”
话是这么说,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事实上白岚也有好久没回过那个“家”了,上次去还是年初一,白敏心情不好,骂得很难听,说他大过年的顶着张死人脸是来上坟吗。大门没关,白岚心急如焚地推门进去,先看到了他给陈诺白找的那家庭老师:“唐老师,我请你是希望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能帮忙看好、照顾好我哥,你要是不想干了不如直接跟我说。”唐老师面露难色:“老板,下午少爷闹着不肯上课,我就想带他到小区对面的公园先玩一会儿,结果一出门就被‘请’过来了……”陈诺白最近厌学情绪比较严重,白岚每天回来检查他的练习册,错一道题打一下屁股,也就意思意思,没真用力,陈诺白撅着屁股趴他大腿上夸张地哇哇干嚎,后来干脆不写作业了。
听到说话声,陈诺白哒哒哒跑出来,嘴上糊了一圈白色的奶油,吧嗒吧嗒舔着一根雪糕,一边走一边化,一边走一边化,全滴在衣服上,胸口一片脏兮兮的。然后一头扎进白岚怀里,白岚的领带也被他弄得脏兮兮皱巴巴的,下巴贴着白岚一阵乱蹭:“还以为你真的不来接我了!”白岚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一软就舍不得说重话了。“来了啊。”白敏从楼上下来,怀里抱了只狮子狗。这小狗是她去年开始养的,没正经取名字,一口一个“儿子”的叫,可能就是故意喊给白岚听的,告诉他养他不如养条狗的意思。白岚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你答应过我不动他的。”“你为了他连亲妈都不要了,我哪还敢动他,这不是好好的吗?”白敏弯腰把小狗放到地上,小东西立即甩着短腿冲到他们脚边龇牙咧嘴地汪汪大叫,白敏盘手站在一边,“我现在想见自己儿子一面比登天还难,不把他弄来你能过来吗?”白岚淡淡回道:“不难,到那天自然会见的。”白敏冷笑:“是吗?那正好,他这伴郎也应该提前熟悉一下。”白岚默默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说:“他、不、做、伴、郎。”
陈诺白站在边上,白岚说话他就转过头看着白岚,白敏说话他就转过头看着白敏:“你们不要吵啦!”白岚瞪了他一眼:“你闭嘴!”陈诺白嘟着嘴吧唧吧唧嘬着雪糕棍子:“阿岚今天好凶……你不要生阿姨的气啦,阿姨是好人,还给我买冰棍吃!”白岚都要被他气笑了,抽了张纸巾帮他把嘴擦干净:“你真是……算了。”
晚饭是任家安排的,就在自家旗下的花园酒店。陈诺白一路牵着白岚的手,叽叽喳喳开心得像小鸟一样:“我们要去吃好吃的吗?好久没和阿岚一起出来玩了!”白岚反思了一下,确实最近陪他的时间太少了。一刻钟后,任家一行也到了。白岚没想到除了任父任母,任老爷也会一起过来,向任舒尔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任舒尔大概也没料到陈诺白会在,同样的目光送了回去。陈诺白本来自个儿蹲在一边的盆景那儿哗啦哗啦玩水,扭头看见任舒尔一下就愣住了,他蜷着湿答答的手指在裤子上蹭了两下,不知所措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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