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白一开始因为没有邀请函被拦在了大门口,后来有个门童认出他是陈家大公子。当年那场车祸上过A市晚报,旁边附上了陈诺白的照片。几个人赶紧恭恭敬敬把人迎进去,而后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幸好我认出来了,这可是新郎的亲哥!”
“所以陈大少爷是真傻了啊?”
“那还能有假?他要是好好的还能轮到里面那位吗?里面那位可不姓陈呐!”
“啧啧,所以兄弟俩不和的传言也是真的咯?自己婚礼都不邀请哥哥来参加的?”
“你这不是废话嘛,正牌儿子和私生子怎么可能和平共处?我跟你说啊,有个兄弟以前在陈家开车的,他告诉我第一任夫人刚死了没几天姓陈的就把现在这个娶进门了,太嚣张了!换谁都容不下啊!”
“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他有没有说过那车祸到底是……”
“咳咳,这个么……有的事情就不好细说啦。”
陈诺白走进礼堂的时候,仪式刚开始,新郎新娘正在分享恋爱故事,主要是演给任老爷看的,白岚和任舒尔昨天晚上刚套好词。
“其实我们认识的很早,六七岁吧,小学就认识了,那时候就经常放学一起玩。”
陈诺白只觉得脑仁里捅了根针一样猝然一疼,有什么东西从脑海深处挣扎着喷涌出来,好像有人说过差不多的话。——[我今天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个人,一个在我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人,就是我身边这位白小姐,她叫白敏。我与她童年时相识、少年时相爱……]
“小学、初中、高中我们一直在一个学校,我比舒尔小三岁,她是我学姐。”
[我和白小姐自小就认识了,我比她大三岁,我们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时候年纪小,反正大家都只把彼此当做是朋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一开始我们都不懂事,也有一部分时代本身的原因吧,所以互相都没说出口。]
“中间也分开过好几年,直到我回国才和舒尔重新联系上,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往恋人的方向发展的。”
[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分开了好几年,经历了重重阻碍才再次相见,这时候才发现我们的心是一样的。]
“感谢各位今天的光临,特意前来为我们的爱情做这个重要的见证。”
[今天,我把她介绍给在座各位,我陈天源倾慕半生的爱人——白敏。]
白岚暗暗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台词没背熟讲到一半会忘词。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任舒尔竟然转过身抓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就吻了上来。白岚至此为止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孩子这样亲近过,任舒尔的身体迎上来依在他的胸口,来自女性的、柔软又陌生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这完全是剧本之外的动作,白岚顿时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不该避开。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个短暂的如同蜻蜓点水的亲吻就结束了。他克制着面部表情看向任舒尔,任舒尔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如果不是礼堂里随之响起一阵阵善意的掌声和口哨,白岚几乎要以为刚才那几秒钟全是自己的臆想。于是直到这波起哄声过去,宴会的主人才察觉到不对,靠门口的那几桌有些骚动,一些客人站了起来往门口围过去。白岚循着任舒尔的目光看过去,好像有人倒在地上?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看清了,那个人,是陈诺白……
白岚跳下舞台奔过去,只见陈诺白抱着头弓着身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白岚蹲下来托着他的肩,把他半抱进怀里,细声叫他:“哥?怎么回事哥?”陈诺白靠在他身上,双目一片死寂,一面发抖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喘着,上排牙死死咬住了煞白的下唇,撕裂一般的吼声全被关在了喉头,只余下压抑又绝望的呜呜悲鸣,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白岚急得眼底通红,掐着他的两腮好不容易迫他松口,把自己的手送过去。于是陈诺白恍恍惚惚照着早上咬过的齿痕合下牙关,一会儿白岚的手腕上就滴滴答答淌出血来。
第十六章
马房那些事之后,白岚因为无法面对陈诺白,在外面独自躲了五年;车祸之后,他又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白敏。好在陈诺白那边已经足够忙碌,忙到他可以心安理得做只鸵鸟,二十四小时里面挤不出哪怕一分钟时间想别的。可有些事终究是避无可避的,陈诺白出院的那天,白岚咬了咬牙回了趟家,有些话他必须找白敏说清楚。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电视里每天都在播报雪情,宣称今年是六十年一遇的严冬。草坪上覆了厚厚一层白,工人们正在园子里铲雪,白岚把车停在门口走进去。白敏整日独自在家中消磨日子,前些日子托人买了一块通透名贵的端砚石茶盘,白岚进来的时候她刚好在客厅里烹茶,茶海上腾起一阵茫茫热气。白岚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有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白敏腾一下站起来,抓起手边的随手泡就砸了过去。电茶壶里还有大半壶刚刚烧的热水,直接迎头泼面地浇下来,全淋在白岚的脖子上。烫到的地方好像被投下一大团灼灼明火,针扎一样的痛感顺着滚烫的水流直蹿下去。他脚步顿了顿,没有理会白敏的叫嚷,上楼去客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行李下来。
白敏堵在楼梯口怒视着他:“白岚你什么意思?”白岚半边身子都疼麻了:“我要走了。”白敏把他手里的箱子抢下来:“你走去哪儿!你想去哪儿!谁准你走的!”白岚往边上靠了靠,撑住扶手借了点力:“妈,这件事你后悔过吗?”白敏脸色骤然一变:“什么这件事那件事,我后悔什么?!”白岚冷冷接上去:“后悔什么?你这是买凶杀人!你还问我后悔什么?!”白敏尖声吼道:“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母子俩能过得好一点!”“别再拿我做幌子了!你是为了你自己!”白岚第一次在白敏面前爆发,“我宁愿二十一年前没有被生下来!”白敏气得发抖:“你眼里还没有我这个妈!是不是姓陈那小子教你说的,一定是他把你带坏了!一定是他!我就知道!”
“……出事半年了,三十六天前他才第一次下病床自己走路。”白岚原本心中还有些微隐秘的幻想,以为白敏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和悔改,这下是真的对她失望透顶,“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他了。”白敏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这是威胁我还是和我宣战?!”白岚面色沉静如水:“我帮你赎罪,能还一点是一点。”白敏狠狠推了他一把:“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啊?!”白岚靠在扶栏上稳住身体,慢慢收紧了拳头,骨头都在咯咯作响,片刻后忽然轻轻吐出四个字:“我喜欢他。”白敏愣了一会儿,随后伸手猛地攥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白岚你给我再说一遍?!”“我说,我喜欢他,我喜欢陈诺白。”这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白岚抬起头,眼神里闪过释然、挣扎、哀伤、温柔种种情绪。
白敏没等白岚说完就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她吊着眼瞪视着白岚,露出一个诡异又扭曲的表情:“白岚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啊?你知道你刚刚说的什么东西吗?还是真给我说中了?三十年前唐玉玲抢我男人,现在他儿子来抢我儿子!”白敏这个耳光用了十分力气,白岚被她扇得半边脸都木木的,耳朵里嗡嗡直响,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半天没回过神。他五岁来这里的第一年,陈诺白生日那天,白敏也扇过他一巴掌,让他滚出去罚站,因为他让陈诺白的手沾了水。他在门口捂着脸哭,陈诺白在冷风里陪他站了好久。——这样的开头,这样的结尾,也算是有始有终。白岚弯腰提起行李,目光沉沉:“你有什么冲我来吧,但是你别动他了,我求你,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求你。”
离开的时候他用力甩上门,把白敏的疯言疯语通通关在身后。
上车以后,白岚只觉得整个人疲乏不堪,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给梁叔打了个电话:“你们到了吗?”梁叔的语气有些为难:“小少爷,我们还在医院……”白岚揉了揉眉心:“出院手续我不是已经办好了吗?有什么问题吗?”梁叔说:“大少爷不肯跟我走,一直问我你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你说过早上要出去办事,所以我也不敢打电话打扰你。”白岚叹了口气:“没哭吧?”梁叔不说话了,白岚猜到答案了:“好吧,我知道了。这边事情已经办完了,我马上就过来。”
半路开始飘起小雪,白岚把车停在医院对面,隔着条马路看到陈诺白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梁叔站在一边给他撑着伞。陈诺白穿一件烟灰色厚毛衣和蓬蓬松松的黑色羽绒服,这半年里他几乎一直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眼下换了衣服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让白岚第一次感觉到他是真实的,是具体的。陈诺白神情不安地左右张望,看到白岚的那一秒,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站起来拔腿就往马路对面跑,梁叔没能及时拉住他,陈诺白不要命似的直窜出去,路上刹车声、喇叭声响成一片。白岚腾起的那点“安心”立即灰飞烟灭,陈诺白自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危险,只顾手脚并用闷头扎进他怀里,可怜兮兮地问:“你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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