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在边上连连点头,王夫人想了一会儿又低声笑道:“我记得宝丫头也有个璎珞吧?上面似乎也刻了几个字?宝丫头不爱张扬是本分,只是总不好就这么闷下去,老太太最近心情不会太好,要是知道这码事指定也是高兴的。”姐妹两人聊起话来时间过得飞快,一会儿就见得金钏进门:“太太,老太太那边该摆膳了。”
“知道了!”王夫人应了声,又转头对自家妹妹说道:“你先家去吧,我还要过去那边一趟。”她如此说着,穿戴齐整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到了贾母屋里,这会儿李纨迎春三人外加宝钗黛玉都已经到了。
虽然说好了以后单独开火,但今日刚来府中,总要吃顿团圆饭。林恪去了前院与贾政贾赦一起,林忱因年纪还小,黛玉就将他带到了身边。
贾母硬拉着黛玉坐到了自己左手边,又让王夫人坐下。不一会儿饭菜上来,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腌水芥皮、宫保野兔、八宝野鸭、干连福海参、草菇西兰花、龙井竹荪等等皆是精致小巧,显然是花了心思和工夫的。
李纨和凤姐两人站在一边殷勤布让,众人虽吃的寂静无声,视线却有意无意地落到了黛玉姐弟身上。黛玉还好,挨个都尝了些,又吃了小半碗莲子糯米饭。林忱却不太给面子,单单就着草菇西兰花和龙井竹荪汤吃了几口饭便撂了筷子。
果真是个难伺候的,桌上迎春几人互看一眼,又默默地低头用膳。贾母原本以为林恪下午说的都是敷衍之词,现今看到林忱这般模样,心中暗自一叹也不再多说了。
寂然饭毕,众人漱了口接过茶,又聊了些日常琐事,一直到戌末方才散了。黛玉拉着林忱走回了自己院子,刚进屋就见到碧研和玳瑁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摆放膳食。林恪见了眼睛一亮,“姐姐我饿了!”
碧研边指挥着边看向黛玉说道:“刚刚秋巧姐姐过来吩咐了,大爷说姑娘和二爷在那边定是吃不好,让几个丫鬟做了些清淡小菜填填肚子,又嘱咐忱哥儿不可吃多积了食,也让奴婢多照看着。”
黛玉笑着打趣:“琥珀呢?你家二爷你们自己照看,我身边的丫头自己都不舍得使唤呢!”琥珀忙中偷闲笑回了一句:“姑娘发发慈心,今日就让碧研姐姐照顾二爷一回可好?早就听说姑娘身边的姐姐们都是个顶个的聪明伶俐,我等今日也跟着学学。”
“以后都在一个院里,学的日子长着呢!”碧研如此说着,招呼黛玉和林忱:“姑娘二爷快坐吧,大爷那边回来的早,已经吃过了。”
就见桌上摆了肚丝白菜、爽脆鲜藕、糖醋荷包蛋、杂锦豆腐盅,另放了一碟酸黄瓜,一碟泡椒凤爪,一碟凉拌三丝,一碟糖蒜并一大海碗热腾腾鲜香软绵的香菇口蘑粥。
林恪见了喜得话都不说,低头闷吃不已。黛玉看了也有些嘴馋,心中暗自懊恼刚才在那边为了面子好看吃了太多鸭肉兔肉牛肉猪肉等油腻东西,肚里实在不舒服。正郁闷着,旁边平卉递了盏橘皮蜂蜜茶给黛玉,“姑娘喝些茶解解腻吧。”
黛玉顿时眉开眼笑,旁边林恪见此情景也跟着要茶喝,屋子里温馨一片。而另个院子里面,林恪沐浴之后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把玩了手中玉牌半天,心里终于拿定了主意。
二十二
自这日起,林恪黛玉三人便在荣国府知语轩住下,林恪每日运算筹谋,黛玉专心教导林忱,偶尔与迎春三姊妹玩闹消磨时日,兄妹三人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转眼间半月有余,这日林恪正在书房复习课业,听得小厮进来答话说李掌柜的前来求见。林恪心中一动,来了前厅果然就见李秉言正端坐在椅上,听见动静忙忙起来见礼。
林恪摆摆手让他坐下,这才开口问道:“铺子可是差不多了?”
“回大爷的话,按着大爷的意思,寻了个景致清幽之处,位置也并不偏僻,只是地方蜿蜒崎岖,难找了些。”李秉言如此说着,想了想又补充几句:“墨儿那边说是也差不多要定下来了,等到定下那天,她说是亲自来向大爷回话。”
“就应该难找才好,他们那些自命清高的最好这种‘曲径通幽’的调调。赶明儿在门口弄个迷宫八卦阵,谁先走出来谁先吃饭,估计他们也是乐意的。墨儿那边本就是个一传十十传百的生意,让她不必焦虑。”林恪笑着传授他几句生意经,势要将其培养成功,实现自己彻底当甩手掌柜的宏伟愿望。
“既如此那大爷不如今日跟我过去看看?此时正是即将春暖花开之日,定下后我也好找人破土动工。”李秉言撸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林恪想想今日无事,点头应下。起身招呼身边小厮去给后院黛玉忱儿两个传个消息,又换了身衣衫,这才施施然跟着李秉言去了。
待到亲眼看到了地方,林恪现在店铺四处转了一圈,又靠在路边柳树下默默查点了一番经过人流数目,再仔细看了看周围经营的店面铺子种类,最后随意和附近的路人攀谈几句,这才心中定了下来。
他招呼李秉言过来吩咐几句,自己则骑马直接朝着城西北而来。眼见得越走方向越不对,小厮也都不敢多说,最后还是林清多嘴了句:“大爷这是去哪里?”
“给人送钱去。”林恪没好气地说了句。等到几人转了几转,终于到了一处宅院面前,只见该府邸豪华富丽、金辉兽瓦、彩焕螭头比之荣国府更奢华一层,正中大门高悬一匾额,上书忠顺王府。
林恪也不理会身后众人神情,下了马朝着角门走过去。那边立时有几个面容严肃的门上人迎了过来,语气不卑不亢:“不知几位寻谁?”
“后生晚辈林恪冒昧拜见王爷,因有些难处不便递交拜帖,现有一物权当拜帖,烦请递与王爷一观。”林恪从袖口将临行前那人送的玉牌掏了出来,如此说了一通。
门上人见得林恪身材颀长,斯文清秀,又见身后下人俱是规矩严谨,想来也是个世家子弟。于是不敢大意地行了一礼方才小心翼翼地拿着玉牌进了里面。不多时就见那人依旧拿着玉牌回来,见到林恪就笑道:“王爷说了里面请,玉牌还请收回。”
林恪回头嘱咐了林清等人几句,又让一人带着几人去别处呆了,这才跟着一个清秀小厮进了厅堂。虽是亲王府邸,厅堂设置的比贾母又有不同,贾母中各处俱是富丽堂皇,但此处厅堂却是内敛低调,入眼皆是浅淡颜色,使人心平气和。
林恪正打量着厅中摆设,就听着一人从后门走了进来。就看这人身着海水绿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脚下石青色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气度不凡,虽是知天命之年,但从轮廓中也能看出年轻时定时翩翩佳公子一个。林恪略略打量一眼就上前拜见,对方也是笑眯眯地谈笑几句,两人互相客套一番,这才分宾主坐下。
“前些日子就听人说了,原本想邀贤侄过府一叙,只是想着时候不太合适才罢了。没想到今日贤侄就过来,想来也是有要紧事?”司徒钰如此问着,仿佛对待自家子侄一般,神情和蔼。
“小侄是想着在京城里面开两间铺子,地址也已经选好了。只是不知道京城里面经商种种内情,特来向王爷讨教一番。”林恪将想好的话语说了一遍,面容恭敬。反正话头已经递出去了,端看他接不接了。
当初那人给他牌子,告诉他如果到了京城开铺子遇到不方便事情,就去找忠顺亲王。林恪琢磨了一番便觉得无非是两个意思:一个是借着他开铺子的当口,从中插一脚分些红利;二来则是直接穿插些人手,便于打探消息或安置不能见光之人。反正自家到了京城,开铺子总要找个靠山,既如此不如就顺了那人意思,免得后面还有许多麻烦事。
林恪做了被宰的准备,神情就安然镇定不少。他这番话语说出之后,也不去理会对面司徒钰的打量神情,低头徐徐喝茶。
司徒钰确实有些愣了,前些日子那人来信提起眼前这小子,只是说让帮忙照顾下,想来这照顾就是字面上的照顾看护之意。怎么今日听这林家小子的语气,两人之间似乎还没熟悉到那程度?不能啊,那人既然能将玉牌递交给这小子,又怎会是生疏无交情之人?
如果不是这人确实是姓林名恪,又刚从荣国府出来,司徒钰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旁人假扮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钰琢磨了半天有些头疼,干脆也懒得多想。或许这两人中间出了些差错也说不定,反正按着那人信上的意思办就是了。
“贤侄说笑了,如若贤侄要开铺子,我派人告知那边一声就是,没甚内情不内情的。贤侄有心偶尔请那些衙役们喝些酒便罢了。”司徒钰打了个哈哈笑道,坚决不接林恪的好意。
林恪试探了几把,对方咬死了就是光明正大毫无内情。这次换到林恪惊讶了,莫非这京城还真是朗朗乾坤,清风拂面,天下大同?
“小侄这边还有一事相求。”林恪总觉得其中有古怪,再次试探一把,“小侄的店铺因着是酒楼,每到冬季都需要些新鲜蔬果。以前因为身处江南力不从心,所以只在京城自家庄子上做了些小小试验,偶尔能吃到些别季蔬果,但也只能供应自家所需。现在铺子开张,势必需要更多的食材来源,闻听王爷府上闲置庄子也不少,不知可否助小侄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