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
听着三爷淡淡的声音,他抿了抿嘴,阴暗的环境里脸形也有些晦暗不清了。
“唔。”
突然他含糊地发了一声,原是老土匪捏上了人家的唇,还特猥琐地来回摩挲。眼睛注视着美人皱眉的样子,瞧准光滑的脸蛋就嘬了上去,来来回回地啃着,给人好看的面孔留下了一片水印子。
“嗯…不能…不能这样…”
程蝶衣双手抵制着老土匪,奈何人轻力小,竟被他顺手给抱进了怀中。
一边摸着肖想已久的小身段,一边啾着扬起的脖子,三爷手嘴并用,还能得空说句话,“上了我的床,没我的允许就不能下来。”
“不…是,那天只是意乱情迷,当不得真。”
蝶衣美人有些痛苦地皱着眉,他并不真是想和他发生那种关系的,他想要师哥,他只想要师哥。
“无所谓真不真,你只要躺在我身下就行了。”
说着,霸道地把人抱了起来,拿着斗篷从头到脚地将他给围实了,才步入了夜色中。至于美人的意愿压根就没在三爷心中遛过圈。
23五 民国旧影(前传)
如果说京城百姓今年最高兴的事是什么,那只能是不留毛的死讯,这个雄霸北方六年的土匪头子终于被击毙了,就在众人大声呐喊、群情激昂中他的人头被挂到了城墙上。仪式是由善心为民的霍先生亲自主持的,看着先生俊朗严肃的面相,再对比不留毛那张磕碜的胡子脸,群众顿时觉得一种被激发的正义感从心中冉冉升起,京城有霍先生还怕什么!
“霍先生好样的,杀了不留毛,给我们带来了好日子,大家说是不是!”
“是!霍先生好样的!”
“不留毛死啦!我们不用在怕土匪了。”
底下是百姓们额手相庆的欢呼,高墙之上三爷却仍是无甚表情,一双静眸淡淡地看着下面的男人、女人,偶尔扫一眼挂在城楼子上的人头,身板站得笔直,仿佛在接受某种虔诚的朝贺。
“喂,霍霸,下面的人是不是脑子坏了啊,钱虽然是你出的,但这仗可是我打的,人头也是我的校官砍下来的,怎么就没人喊我沈天的名字呢。”
沈少将穿着深棕色的军装,一只纯皮靴子踏在城墙上,亮着两排牙板子,笑得分外痞坏。
旁边的校官1也点了点头,本来就是嘛,要不是他家将军早就在土匪窝里策反了一个小头目,又准备了诸多的大家伙,土匪哪能这么快就被打得落荒而逃,可笑的是这群无知小民竟然拜起了这个道貌岸然的霍霸,殊不知他可是凭借这次战役捞了不少呢。
“我长得比较像好人。”
不妨三爷陡然来了这么一句,沈天咧开的嘴抽了抽,狼眼上上下下地扫描着男人,片刻才说道:“还真他妈的看不出来。”
“他们看出来就行了。”
闻言,沈小爷不屑地瞟了一眼底下那帮好像赢了大钱的群众,“他们?除了事后干嚎还会什么!”
三爷没有答话,他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后就转身离开了。
“我说你不喝酒去吗?”
“不了,回家。”
讨了个没趣的沈天,收回墙上的脚丫子,整了整衣领,大爷般地走下了城楼。
而三爷刚回到家、推开门板就迎面飞来一个刻着青花的瓶子,轻轻地向旁边跨了两步,一件古董就这么落了地,耳边只传来清脆的碎裂声,还有那人嘶哑的叫喊声。
“烟,给我烟,给我烟啊啊!”
曾经柔美端华的气韵仿佛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梦,眼前的名旦蝶衣褪去了那层华丽的金衣只剩下疯狂,长发散乱地披散在身后、衣服穿得歪歪斜斜、望着男人的眼神凶狠混乱,也许他连今昔为几何都不知道了。
听到声响跑来的老刀看到自家老大愣了愣,瞧见这副糟糕的场景,又回过神来,暗地里叹了口气,收拾起门外的碎碴子,沙哑的嗓音中有些疲惫。
“老大,程先生还是不见好转。你走的这两个月里越发地坏了,常常是乱砸东西,甚至有一两次还想要把头往门柱子上撞,也亏得我发现的早,要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过些时候再收拾。”
老刀顿了顿,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碎片,往外走了出去,却又奇怪地停住了。
“我想…就让他抽吧,总比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好多了。”
“你的话太多了。”
话音刚落,门就关上了,也将刀疤同志深深的叹息关在了门外。
“霍霸,霍霸,让我抽,给我,给我烟啊…”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时,程蝶衣瞪着男人的视线骤然狂热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几步外的那人,不管不顾地拽着他的衣衫,仿佛恨不得要将它们撕裂成碎沫。
静立的三爷自始至终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状若疯子的言行,他不能理解,只是因为段小楼断绝了和他的关系,便成了这副样子。不敢面对,除了唱戏就是抽大烟,像个疯子似地窝在戏院里。
想起那天见到他的场景,老土匪难得地生出了几分复杂的心绪,沉静的黑眸倒映着青衣嘬着烟杆傻笑的摸样,有一瞬间他想毙了这个小子的,然而下一刻却将他给抱了回来,搁在家里强制他戒烟。
眼见程蝶衣的动作越发地失控,男人攥住了他的手,将人紧紧地桎梏在怀里,让他没了踢打的空间。
“程蝶衣,你不是女人,这里没有你的霸王,给我看清楚。”
“你凭什么管我,啊,你凭什么管我!”他凶狠地捶打着男人,每一个动作都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他嘶喊着,沙哑的嗓音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华美动听。“他妈的你不就是上了我吗,啊,我告诉你,我程蝶衣就从来没把你当成个东西。滚,你给我滚啊,把烟给我,给我!”
耐心十足地把疯话听完,三爷直接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将人扔到了床上那单子给捆了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霍霸你个大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程蝶衣剧烈地挣扎着、扭动着,像一只绝望的虫子,在黑暗的茧壳里疯狂的蠕动,根本就不知道往外到底是埋葬自己的深渊还是一点星光。
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小男人心思,三爷安稳地充当障碍物压着身下的人,不动如山。等到程蝶衣闹得累了、没力了,只剩下喘气的份儿时,男人的脸上也多了几道抓痕,敏锐地听到青衣变得平稳的呼吸,他才放开了他的手脚。
沉静的黑眸凝视着床上这个衣衫凌乱、头发缠结的小男人,三爷将他身上捆着的单子换了位置,扫了一眼胳膊腿上没有太大的伤痕,就站起身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盆清水和一块白巾,动作熟练地将人抱在怀中,就擦拭了起来。期间睡着的人动了动,他就会停下来,待重新安静了才会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青衣身上的汗渍和污垢清洗干净了。
其实有时候人很奇怪,他执拗地认准一个人后,不管是对的、错的,也不管是快乐的、痛苦的,他就是想要这个人,仿佛陷入了魔障似的、仿佛自己也无法控制。
程蝶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了如此境地,他本是男儿郎,奈何做起了女娇娥,小半辈子唱戏、演戏,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索性也不去分它,只要和师哥唱一辈子戏就是一生了。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可是偏偏他的一辈子里却蹦出了一个菊仙和一个霍霸,他恨着、恼着,然而无法阻止。
然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抽上了大烟,那种感觉很不好、很恶心,那烟味让他呛得想哭,脸却怎么也哭不起来,只会笑着。明明看什么都是颠倒、重影的,他却着魔地停不来,也许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可是,霍霸不允许,至今他也很奇怪自己那时候看到他会大笑出来,笑得非常开心、很是畅快,好像心里拴着的东西终于破开了缰绳冲了出来,他再也不需要禁着它了。然后他将自己抱回了家,不去管周围的风言风语、不去理会他一日三疯的行为,径自困着他,让他摔东西、让他骂人、让他大哭大笑,他想自己这一辈子的痛快都发尽了。
那段岁月里,记忆是成碎片状的,他常常分不清时间、说不准地方,兴致来了就唱戏,稍有些憋闷了就摔东西发疯,他想老刀快要崩溃了,这时他又是快意又是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更加疯狂。只要霍霸这时出现他面前,他就会冲上去又打又骂,用力地似是要把生命竭尽,最后往往是折腾完了,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他不想分清白天黑夜,他懒得去理什么年代,有一次透过窗户看到隔壁的袁四爷被一群怪人绑着走了,闹哄哄地吵着“打倒地主阶级”,他只觉得好笑,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开角度,正逢霍霸进来了,才把他又抱了起来,然后他便安静了。
有那么一次,他非常想那个男人也被那群人压走、枪毙,自己什么都不说只是死沉沉地盯着他,霍霸却仿佛知道了他的意思,淡淡地说了句“就凭他们还动不了我”。他心里的东西忽而就不疯狂了、不乱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