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深感贾府的老太太糊涂,少不得要对自己的妹妹详细指点,他说:“老太太也只在内院里周旋,并不知道外面的事,如今我们这四大家子都是靠老一辈人支撑着,你们府里有政公赦公、史家有两位侯爷、王家有我,到也能顾全大家的体面。
但你且想一想,若十年后,我们这些人没了,又有谁能支撑的起来。看看你妹妹家里,薛家大爷一没了,剩下蟠儿那个呆子,能做什么?
近来我时常感叹家族里人才凋敝,年青一辈里,还没有一个能下场考试的人呢,如今你们府里白得了一个正经秀才做外孙,还不赶紧拢住他,。”
二太太听了这话极为不服气,她说:“这林家大爷不过是考了个考才,哪就值得我们国公府拉拢了。”
王子腾,“快别提什么国公府了,赦公不过是袭了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你们府里现如今还挂着国公府的匾额都是逾矩了,只是圣上宽厚,不追究罢了。说到赦公我到想起两个事,前些日子有御使风闻言事,参他夺了什么人的扇子,还有人参你们府里放利子钱,你可知道此事?”
二太太听到利子钱被吓得魂飞魄散,忙问:“是什么人参的,可有证据?”
王子腾说:“你先说说有没有这事?”
二太太用帕子捂了心口,待稳了稳心神才说:“我那大伯的性子向来乖张,连老太太都不愿与他多计较的,我一个小婶子又如何敢问他的事。”
王子腾也知道贾赦的性子,知道二太太所说乃是实情,但事关重大不得不问:“你们都在一府里住着,你又管着家,怎么一点消息都不通?主子们之间不说,难道奴才们也不说?”
二太太说:“大哥有所不知,我们老太太不待见大老爷和大太太,只让大太太过来立规矩,轻易不叫大老爷到跟前来的,大老爷又素来爱胡闹,最怕下人们传闲话,惹得老太太教训,所以常拘着他们不叫出院门。再说,这等大事,只会叫身边的体已人去办,旁人也无从得知的。”
王子腾点了点头,打算放过这事。
二太太又问:“那利子钱的事,御使可有证据呈上?”
王子腾说:“若有证据,你又怎能安稳如此,这放利子钱可是抄家削爵的大罪。”
二太太手一抖,手中的帕子轻飘飘的落了地。王子腾不疑有他,只当二太太一个内宅妇人,听了这些自然要害怕的。于是又动了恻隐之心,开解道:
“你不必担心,那御使原无凭证,只是风闻言事而已。”见二太太有些发呆,料她一个内宅妇人,并不明白什么叫风闻言事,又解释道:“所谓风闻言事,就是圣上准那些御使们听到什么就参什么,无须真凭实据,即使参错了,圣上也不怪罪。”
若是在前些年,被御使参了,可是件大事,但如今却不当回事了,只因旧年年底的时候,皇上准了御使们风闻言事,这下子等于给御使们松了绑,准他们随便骂人却不必担责任,那起子御使本就是一群识了字的泼皮无赖,逮着这样的机缘,哪有不骂人的道理,于是把满朝的大臣都给骂尽了。
圣上瞧着一个御使一天之内上了三本折子,就夸奖他实心办事,还赏了一个二十亩地的小庄子。这样的庄子若放在王家,即使拿来赏那些有体面的下人也怕寒酸,但在那些穷御使的眼里,就成了金山银山。
消息传开以后,所有的御使都开始点灯熬油的写折子,还互相比着,今天你参了三本,明天我就参五本,经这么一闹,风闻言事之事简直如烈火烹油一般,近来交上来的折子,都快把御书案压塌了。
然而,御使们所言之事大多是捕风捉影,还有些人为了凑数,自己编个事由写了。
圣上想必也是清楚的,只是这件事由他提起,就不好由他中断,所以圣上虽然准御使们胡闹,却只办了一些证据确凿的案子,对那些个风闻言事的折子不闻不问。想必也是不信的。那些个御使只白折腾了。
因此,大臣们原本又怒又怕,现如今已然是放开手了。随他们骂去吧,只当是苍蝇在耳边飞过。
二太太又问:“那圣上会如何处置?”
王子腾对那些个御使们一向不屑,他说:“圣上英明,不会理睬那些个跳梁小丑的。然而还有一句话,叫无风不起浪,你们府里做事怕也有不妥当的地方,你若不好查问,就将此事回了老太太,请老太太定夺就是了。”
二太太这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里,兄妹二人又说了些家常话,二太太便告退了,待从王家出来,周瑞家的扶着二太太上了马车,二太太低声对周瑞家的说,“那利子钱的事先停一停,”
但凡做坏事的人,都是怕的,周瑞家的听了这话,就一机灵,她忙问:“可是出了纰漏?那已经放出去的,要不要立时收回来?”
二太太瞧着她胆小的样子就不喜,说:“这到不必,不过是风声紧,先收敛一阵子罢了。过了这阵子再往外放,把利钱再提上一成,到时候叫你女婿嘱咐了下人,万不可打着荣国府的招牌。”
周瑞家的应了,扶着二太太上了马车,众人回府自不必说。
18探病
第十八章探病
从林粲得了功名,贾家就三请四问地,不时派贾琏到林府来,请林家兄妹去那府里做客,贾琏到是得了机会,与林粲好好的商议了一下卖米的事,两个人合计好了,林粲负责种米运米,贾琏只管卖米,铺子是现成的,林粲在前门大街上有一溜的铺面房,原本都租着,现如今自己要开买卖,少不得挑一家位置最好的给贾琏使,铺子里面的一应事务各色人等都由贾琏管着,贾琏自然也不便出面,只叫他奶娘家的儿子在店里照应,又选了几个利落的伙计。
朱先生给他们的铺子起了个响亮的名字,“盘锦米行”,因此这米就成了盘锦大米。林粲与贾琏挑了个黄道吉日,就让米行开了张,贾琏奶娘的儿子赵国梁,从此成了这米行的大掌柜,只是一应事物都瞒着贾府里,连凤姐那边也瞒得密不透风的。
等忙过了这阵子,已经是四月里了,这一日,贾琏约了林粲到铺子商议事情,林粲带了一两上好的春茶,用嘉兴的紫沙壶泡了,亲手为贾琏斟上,贾琏只饮了一杯,就开始叹气。
“我们府里今年似乎冲撞了什么,眼瞧着事事不顺,前些日子宝玉和你嫂子都疯魔了,阖府都被吓得不轻。”
林粲问:“好好的,怎么会疯魔?”
贾琏说:“正是这话呢!两个大活人,原本都好好的,转眼间就不认人了,宝玉还好些,只是痴呆着不说话,你嫂子那病情才唬人,嚷着要杀人呢。”
林粲问:“是不是你在外面做下的风流事,被琏二嫂子拿住了错处,因此要杀你呢!”
贾琏啐道:“我啐你个不正经的东西,哪有人考了秀才,还这般混说的。再说了,我要是真在外面有些什么,也断不会叫她知道了。”
林粲只一笑,自顾自的吃茶。
贾琏近来家事不顺,诸多烦事无从说起,今个儿得了空,到把一肚子的不如意说与林粲了。“以往我在背地里,对她多有褒贬,但她这一病,我到是觉出她的好了,平日里有她镇着,我院子里的人个个都精心伺候着,她这一病,家里不是少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旁人管的事,总有不如意的地方。”
林粲说:“你就知足吧!琏二嫂子是多能干的人呀!”
贾琏说:“我如今也想通了,只要她好了,我将来必定好好待她。”
林粲问:“如今可是大好了?”
贾琏说:“算是好了吧,”
林粲“这是什么话?”
贾琏又是叹气,“自从她和宝玉得了这个病,请了不少太医,都说不出个原由,直到来了两个癞头和尚,给做了一通法事,才好了。”
林粲向来不信鬼神之事,懒得理会。
贾琏说:“老太太知道我今个来见你,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务必请了你们兄妹去那府里坐一坐。”
林粲喜欢贾琏,但不喜欢贾家,尤其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太太,听了这话就不想应承,他说:“我们兄妹又不是太医,请我们去做什么?”
贾琏脸上有些臊了,原是宝玉在老太太面前撒娇,求了老太太接林妹妹到府里住一阵子,才有的这个话。
但这话要怎么说呢,如今,宝玉和黛玉两个都大了,再不能像前些年那样吃在一处住在一处了。
贾琏说:“林妹妹在那府里住着的时候,和你嫂子如同亲姐妹一样,如今你嫂子病着,林妹妹也该去探问探问的。老太太原是怕林妹妹着急才没叫告诉,如今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今个算是正式带个信儿给你,你挑个日子带着林妹妹过去一趟,也全了她们姑嫂的情分不是!”
林粲知道这事必有宝玉的份,但人家贾琏把话说到这份上,林粲也只能应承了,于是两人就说定了日子,林粲自回府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