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有些为难,“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是这都成了亲家,我若不理,怕是人说我性情凉薄,损了名声,日后不好在京城里走动。”
林粲道:“岂不闻古人有云,大丈夫相时而动,又曰趋吉避凶者为君子,琏二哥不过是依古训行事,何来凉薄之说,再者说,你就是想管也管不起,白搭自己的前程而已。”
贾琏死心了,他叹道:“看来甄家是当真要倒了!”
林粲笑道:“他倒他的,你们再给贾宝玉另寻一门亲事就是了,”
贾琏又想起二妹妹的婚事,遂说与林粲知道,林粲只恭喜他,并无别的话,贾琏心里稍安,总不至于两门亲事都摊上人命官司。
108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林粲近来改了章程,白天在府中料理家事,晚上回西暖阁就寝。他盈月未曾回府,积攒了许多庶务要办,头一个要紧的就是黛玉的嫁妆。
林载安拿着厚厚的一本帐册子念给林粲听,“海南花梨木两千斤,走海运而来,料钱一万两,船钱三千两,具已付清。”
林粲叹了一声:“这两千斤木料够做什么的,打一张像样的拔步床就得用掉四百斤,”
林载安回道:“也就是拔步床废些,其余各种皆可省减,奴才算计着有这两千斤料再加上府里现存的一千斤,应该够打家具了。”
林粲说:“我原想要四张床八个顶箱柜,取四平八稳之意,现在看来是凑不够了。”
林载安笑道:“若只要黄花梨一项自然不够,若连紫檀也算上,就绰绰有余了,”
林粲说:“咱家姑娘和我一个爱好,只喜欢那黄花梨的颜色,不太待见紫檀,给她办嫁妆自然要依着她的喜好。”
林载安说:“这家具是要用几辈子的,姑娘现时年青爱这个,谁知道将来上了年岁会喜欢哪个呀,一总送过去为好,”
林粲无法只得应允,后又叹道:“几件家具都凑不齐,岂不委曲了妹妹。”
林载安说:“别人家在姑娘总角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嫁妆,可咱们家是订了亲才想这一码子事,这已然够快了,若放在别人家怕是要闹笑话的。”
平常人家但凡得了女儿,便从女儿总角之年起开始准备嫁妆的,但黛玉那个时候偏偏没了母亲,住在外祖家里,虽是什么都不缺,却也没人准备这些的,老太太虽然疼她,却总打着自家嫁娶的想法,根本没准备什么。是以都订了亲却是一样嫁妆都没有的。
林粲孤身一人也没成过亲,以为嫁妆之物,只要多给钱财即可,幸得朱夫人心细,给他列了一总帐册叫他按上面名目去准备,林粲接过这帐册一瞧,好家伙,林林总总百十来样。头一样就是家具,至少要给一堂,拔步床是必然要的,其余桌椅箱柜到不必细数,家具的材质因人而异,富贵人家用花梨紫檀,升斗小民也有用柳木樟木的,林粲打发了家里得力的买办去南洋采买木料、香料,并一切新奇玩意,一去就是大半年,上个月才回来。
林粲又问:“这木料是买来了,什么时候才能开工啊?”
林载安说:“快了,嘉勇公府新房已经盖好了,只等入秋描上彩绘就算完工,但这也不碍事,房子的格局定了,咱们就好做家具,奴才昨儿个已然带着工匠到曾府去量房子,那曾府的大管家还问我,你们府上打算陪送多少家具啊,说个准数我们也好预备家具把空房子填上,我就跟他说了,你老快歇歇吧,统共才三进的院子,还用得着你们填补吗,怕是我们姑娘的嫁妆都没地放呢。”
林粲笑问:“他们家的新房盖得如何。”
曾家对这门亲家十分上心,去年就张罗着给世子盖新院子,然而亲事订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秋凉,等一应东西准备齐全时就入冬了不宜动土,因此直到今年春天土地解冻才开工。
林载安答道:“房子盖得到是不错,用料全是上好的,只是花园有些不美,花草树木齐备却没有水塘,这没有水哪叫花园呢,况且咱家姑娘喜欢那日本进贡来锦鲤,奴才已然提前备下了,就养在咱家湖里,只等着陪送过去,谁承想曾家连个水坑都没挖,我就去找他们商量,叫他们现挖一个。”
林粲笑道:“娘家人去挑拣挑拣到也在理,俗话说种下梧桐树方才引来金凤凰嘛,”
林载安又拿出新房的画样给林粲观看。
这画样分为左右两个格局,左边是三进的院落规矩方正厅堂聚全,右边是花草树木亭台水榭,最前边一排倒座房是仆役的居所,最后边一排后罩房是库房,一应物什聚全。新房的左边是曾府的正院,右边是曾府原本的花园,新房的花园也借了一部分山势,修了一条上下曲折的连廊。
林粲看着心里高兴,林载安又在旁边凑趣道:“咱们姑爷到是实心眼的人,一听说姑娘在这府里自己住着两进的院子,就说要给盖个三进的院子,总不能比娘家逊色的。”
林粲觉着自己的眼光好,这个妹夫憨虽憨点到真知道疼人,黛玉跟着他必是有福气的。
又过了几日,曾铣亲来林府问小定的日子,林粲远远的指了秋天,曾铣着急,想在夏天小定秋天迎娶,林粲哪里肯,嫁妆还未齐备,单就家具一样也得四五个月方可得,夏天是无论如何也赶不急的,况且黛玉年方十五,并不急着出阁,林粲还想留她两年呢。
曾铣无法只得应下秋天小定之期,临走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青金石做的书签,半尺长一指宽薄薄的一片,面上光光并无刻画,嘴上说是送与林粲的,林粲才要收下,那憨人又说女孩家也用得,林粲哪有不明白的,少不得拿他取笑,到也应允帮他传递,曾铣方乐呵呵的走了。
……
这一日,京城里出了大事,都察院传来消息,甄家的案子审结了,判了甄家一个纵奴行凶之罪,抄家削爵一众男女聚都下狱待审。
消息传来,贾府里立时哀鸿一片。
贾母捶床大哭:“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贾赦也在一旁叹气:“分明是恶奴所为,怎么就怪罪到家主头上了,”
贾政却道:“兄长此言差矣,弟听闻那强占来的田产,可是收到了甄家的名下,这么大的事,好几条人命,若无主家点头,奴才哪来那么大的胆子,甄家人未准清白。”
二太太说:“老爷所言是正理,可是宝玉的前程要怎么样呢。甄家的男女一并获罪,我们这样的人家总不能娶个犯妇做儿媳妇吧。”
贾政说:“这是宝玉的命数,天意难违,”
二太太闻言大哭,心肝肉的乱叫,宝玉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母亲,到是凤姐上前言道:“罪名虽然定了到底怎么判还不知道呢,如今只是下狱待审,再怎样也牵扯不到闺阁小姐的头上,等审明了各人领了各人的罪,没事的人就松散了,到时候我们再周旋一二,保个人料也不难。”
二太太这才住了悲声,忽又问起贾琏:“琏儿还在军营里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闻不问的,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凤姐深恨自己多嘴,何不叫她哭死了事,自己好意劝解,她却编排起琏儿了,只得回道:“二太太冤枉琏儿了,前一阵还不是他跑前跑后的打探消息,只是后来军营里有公务,他的上司严令他回去,他才不得已撂开手的。”
大太太说道:“别实指着琏儿一人,宝玉也老大不小的了,他岳家出了事,合该他出头走动一二,况且京城里谁不知他与北静王交好,那北静王爷是多尊贵的人啊,他给说上一句话,比琏儿满世界的疯跑强多了。”
众人看向宝玉,宝玉头一回听这些大事,本已慌张,又有贾政在旁,更觉得没了主意恨不得变成一股烟叫众人瞧不见自己才好。
贾政看他萎缩愄惧的样子就生气,恨声骂道:“平日的机言巧辩都哪去了,只在那些小事上下功夫,一样正经本事全无,若将来我死了,你以什么为生!”
老太太骂道:“莫要说他一个小孩家,你们哪一个有本事了了甄家的事,只怪我老婆子没积下福德,修不来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贾赦贾政兄弟俩连忙请罪,贾赦说:“儿子到是给左都御史大人送了礼,可是人家不收,咱们平日里没结下善缘,要紧的时候想送礼,也无处可送,”
老太太问道:“可问过林家小子,他是否有门路。”
贾赦说:“琏儿去问过了,外甥才入官场,与都察院的人也不熟悉,就连朱先生的故旧里也没有在都察院任职的。”
贾母叹道:“也许真是天意呢,我们只尽力而为就是,叫金陵老家的仆妇准备些吃穿用物送到牢里给甄家的娘们穿用,再打点些银两,好叫她们少受些罪,薛家在金陵尚余几房人口,叫他们帮忙打听着,京城这边就烦请亲家舅爷给打点一二,他如今是一品宰相,但凡他说的,旁人总给几分薄面,不求为甄家脱罪,但求轻判些,少牵扯些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