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顺治感激的抬头望了侍卫一眼,顺治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追随在博果尔身边的阿泰。
少年顺治垂首望着怀中的小博果尔,见他脸色惨白,全身无一点力气瘫在自己怀中,想着,小十一最爱干净,不由抬起衣袖给对方擦脸,却留下一道道水痕。少年顺治扯着唇笑了笑,却忍不住心中的酸涩,似乎有液体要从眼眶中涌出。
他抱起小博果尔,准备回宫叫太医,只是起身霎间,远处回廊上一个长身而立的男人夺去了他的视线。
顺治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人,全身瞬间涌上了一股滔天的恨意,那恨意如此熟悉,就如同他曾经在无数个夜里做过的噩梦,被黑影夺走怀中之物的丧失之痛。
少年顺治紧闭了下眼眸,将怀中的博果尔转托付给那个侍卫,交代送回寝宫唤太医,并嘱咐不要告诉小博果尔曾经见到自己。
阿泰只是木然的点点头,抱起小博果尔向十一爷呆的阿哥所走去。
少年顺治瞪着那个回廊上的男人,对方只是轻松地回了他一个微笑,就像在刚才玩了一场愉快的小游戏。
伴随着这股汹涌的哀痛,顺治一阵头痛的惊醒过来。
夜黑得深沉,他坐身而起,感到额头沁出了冷汗,而心如擂鼓,仿若整个寝宫都能听到心脏激烈的跳动声。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生老病死、恩怨别离……最恨求不得,”顺治轻声低喃着。
乌云珠嘶声哭喊的声音形同诅咒在他耳边回环,“皇上,臣妾只盼有朝一日你能体会到这诸般痛苦。”
他抖着手紧握成拳,好像这样就可以抑制住心中翻涌的苦痛,“我早就明白的,早就明白的……怨恨别离,最恨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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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泪流满面,终于写到这里,感谢乌云珠点醒顺治爷【蜡烛】
努力!快点结局!
第四十二章
京师,天子居地,往往承载着这个国家最繁华的荣景盛世。在这里三步可遇一官,抬头就可见……领着三两狗奴才四处耀武扬威的纨绔子弟。
遇到这种纨绔子弟,惹不起就要学会躲,躲不过就只能讨饶硬挨,最后自认倒霉。
此刻大栅栏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只敢用眼色对那位自认倒霉的面摊小贩施予同情。
那面摊小贩欲哭无泪被人揪着衣襟不放,他不明白,自己只是照往常一般摆摊做生意。这纨绔少爷路过非说是自己挡了道,他在这大栅栏路上营生多年,跟左右的摊位摆的向来是一条直线,从未跨出规定范围,今儿个咋就这么倒霉被盯上。
“行了,今天爷心情好,你把这挡道钱给罚了,爷就当没这个事。”那纨绔少爷附庸风雅地摇着扇子,瞥了眼被下人揪住的小贩,状若宽容的给出解决意见。
“爷,你……你要多少?”小贩苦着声音问道,能息事宁人最好,至少可以保住做生意的家当。
那纨绔少爷上下扫了他一圈,“还要跟爷讨价还价不成?”
小贩明白这是要掏空自己家底的意思,想到不给的后果,只得忍着肉痛把钱袋子交了出去。
那纨绔子弟拿过袋子朝里看了一眼,嗤笑了声:“就这么一点”,随后抛给后面的家奴,“拿去吃茶吧。” 接着懒得再搭理其他人,大摇大摆地朝前方走去。
众人这才敢慢慢围过来,意思的劝慰下那面摊小贩。
“你也别难过,你们说这种公子哥又不缺钱,到底图个什么?”
“呸,就是个狗仗人势、持强凌弱的。”
零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站在街角一个少年耳中,他面庞稚嫩,却身材高拔,像是棵被揠苗助长的小树丫子。他有着一双格外澄亮的眼睛,此刻盯着远去的公子哥,眼里陡然闪过凌厉的光芒。
“博果尔,在看什么?半天都不吱声。”师玄月点了点桌子,唤着从刚才就望着窗外的人。
博果尔转过头,脸上带着兴味的笑意,“看到只小狼崽子。”
师玄月扬着秀眉,从包厢的窗户往下看,见着一个少年走到面摊前,丢给小贩一锭银子,然后扬身而去。
她眼睛眨了眨,说道:“确实是只狼崽子,破军之相,以后是个将才。”她有些奇怪的望向博果尔,“你似乎认识他。”刚刚说话的语气里带有熟识感。
她看着对面那人端起茶盏,敛着眼目说:“他是我的前小舅子,”停顿了下,含了丝笑意,“很有意思的一个小孩。”
师玄月自然听不懂这个有意思的具体含义,不过倒是对这位前小舅子的身份反应过来,这个狼崽子是那个出墙红杏乌云珠的弟弟——费扬古。而且看情况,博果尔虽然不待见乌云珠,但对这个弟弟倒有两分好感。
师玄月本性是个恨屋及乌的人,无法理解博果尔这种能将出墙红杏和狼崽小舅子喜好清晰划分开的心态,于是也不愿纠结在这件事上,转移话题道:“再过半月就到皇后千秋,那日宫中设宴……”
皇后千秋,正逢五月,虽正是国力兴建时,但宫中筵席不能废,王公及命妇皆需前往贺岁。
太后对孝惠皇后一直较为满意,想到顺治和皇后的关系向来冷淡,恐他在千岁节太不上心,只得将他唤来叮嘱一番。
慈宁宫中,孝庄赏玩着炕桌上的一株粉白牡丹,笑意融融地朝对面的顺治问道:“皇上觉得这株粉中冠如何?”
顺治平和着语气,颔首道:“姿容绝傲,皇额娘养得很好。”
孝庄抬眼盯了他半晌,见他眼光和润,面相温和,心中略有诧异,皇上身上原本的尖锐和戾气,似乎在不知觉间被打磨圆滑了一般。
心中念头飞转,孝庄面上却不显,试探的感叹道:“近来皇上看来比以往精神,处事上更是稳妥,哀家感到很是欣慰。”
顺治只是笑笑,回道:“此前孩儿心神懵懂,做过一些让皇额娘伤心的事情,只望皇额娘能宽心,孩儿记得皇额娘最喜牡丹,特派人从盛京移来,也解皇额娘的思念之情。”他视线移向那株牡丹,伸指轻捻着粉白花瓣。
孝庄心头一震,惊疑不定望向顺治的神情,迟疑道:“皇上怎会突然想到……盛京?”
不知道是不是花瓣娇弱,顺治指下的那朵花瓣突然脱落,他将花瓣在指间绕了一圈,有些歉意地对孝庄笑了笑,似个不小心犯错的孩子,“只是一则感念皇额娘多年操劳,为孩儿费尽心神,做孩儿的总要让你解忧,二则……”
他一双眼眸黑亮的看着孝庄,徐徐说道:“感谢皇额娘当年的护佑之情,若非没有皇额娘的当机立断,孩儿恐怕如今都无法坐稳这顶宝座,想必更会遭受无法忍受的诛心之痛。”
孝庄发愣地看着她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手中一颤,念珠“咕噜”一声滚落在地,她一直和蔼端庄的表情,难得出现了裂痕。
孝庄缓了下情绪,垂下眼目,轻笑声道,“皇上是已经明白了么?也许你会怪皇额娘,但当年情势所逼,如果不那般做,你如何硬得下心,又如何能瞒得过那人。”
顺治起身从地上捡起念珠,牵过孝庄的手,将念珠放置她手上,轻缓地说道:“孩儿从未怪过皇额娘,不管这六年来孩儿做了多少混账事,那也是孩子做出的选择,而非皇额娘的原因。”
他稍微停顿下,脸上显出温柔笑意,“皇额娘是否还记得,孩儿曾经说过,这一生所愿,就是亲近之人平顺;而最大的幸事则是,十一弟能永永远远好好的。”
孝庄闭了闭眼,吸了口气,道:“这天下的主子本就是你,皇额娘年龄大了,只想安静的礼佛养花安度余生,以后万般事你自己做主就是,哀家不会再去理会。”
她似有些头痛的按了按额头,顺治见此,扶着她进了内殿歇息,出来时看了眼那朵富贵华丽的粉中冠,平和的眼里跃过明显的笑意。
他想起一件旧事,小十一幼时调皮,在盛京时曾不慎打破了一个花钵子,当时看着地上沾了泥土的花就傻眼了,那是太后最喜欢的花钵子,当时的小十一对这位不怒自威的太后有些渗着慌。
小孩总是自认聪明,小十一绞尽脑汁思考的结果,就是先将花仔细清理干净,然后拖着自己满城寻摸,终于找了个跟之前图案相仿的花钵子,鉴于钵子上的锦鲤红纹不明显,又让自己在上面用朱笔做了点缀。
孝庄一时真没看出花钵子已被人偷天换日,只是那朱笔的墨是不能沾水的,有日宫人清洗,硬生生擦出了一大块红晕,看上去跟锦鲤流血一般,把那宫人吓得半死。
这事自是败露,小十一颇有好汉风范地自己去讨了错,孝庄被他梗着脖子,一人承担错误的模样逗得好笑,得了个高兴就当将功补过得放过他,不想回去后却被太妃逮个正着,硬被罚抄了十遍书。
顺治想的出神,眼里柔光划过,当时自己心痛他,本想帮忙一起罚抄,却被他一语拒绝,只说是自己已经拖累哥哥,做了错事本就该罚,不罚无法长教训。当时自己还想,这小十一说的话估计是在太妃那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