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明湖杨柳畔,一群宫人聚在一堆糟乱的不成形状。
博果尔从太妃宫中出来,走到回廊正看到那团乱糟糟的宫人,不禁疑惑的挑了挑眉。
再细看到其中一名身着华服、体型略有臃肿的女子,他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那个女子正是乌云珠,只是她现在脸色略显惨白,手脚有些软弱无力的依靠在身后的宫女身上,虚抬着手指向湖水,对着身边的宫人在说着什么。
博果尔心中陡然“嘎噔”跳了一拍,他凝神细听,隐隐有宫人在细声呼唤来人的声音,而乌云珠似乎身体状态不好,说出的话也显得气若游丝“你们还不赶紧去……去叫人来救”。
博果尔眉目一拧,步伐加快,朝那群人走去。
“怎么回事?”这群宫人还在跟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忽见到襄亲王出现在面前,沉着面色在问话。
襄亲王对宫人一直比较温和,少有这么冷脸沉面的时候,众人不禁心头发怵,都收手收脚的垂着脑袋立在一旁。
博果尔眼神扫了一圈,其中一个小太监才抖着声回道:“喜儿……喜儿姑娘落水……。”
话未说完,立在面前的人已经跃入水中。
众人大惊失色望向湖面上回荡的水波涟漪,不过数息,连襄亲王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乌云珠见博果尔竟然跳水救人,局面一下子变得严重,心里恼恨不已,不禁气嚷道:“还不赶紧去唤人。”她明白,这一次恐怕是要栽了,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是摘不出去了,表现主动些反而能扭转自己的处境。
顺治接到博果尔下水救人的传报,丢开手上的奏章就朝着太明湖奔去,一路上他心里就跟揣了个小鼓,不知道为何,听到传报那刻,那话落在他耳里,活似在说博果尔溺水里了,他的眼前瞬间一黑,太阳穴处青筋剧烈跳动。
心慌脚乱的赶到现场,正看到博果尔浮上岸,将喜儿拽了上来。
他心中一酸,控制不住朝浑身湿漉漉的人疾步走去,博果尔正一脚跪地,专注查看喜儿情况,忽感到双臂被紧紧擒住,一张焦急慌乱的脸与自己平视着映入眼帘。
“皇兄……”博果尔感到手臂被握的生痛,蹙眉唤了一声。
顺治蹲在他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放心的急切问道:“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溺水的又不是我,博果尔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他见喜儿呼吸正常,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淡淡回了句:“皇兄先派人安妥好喜儿吧,她恐怕吃了些水进去。”
“吴良辅,”顺治头也未回,低声唤道。
吴良辅一溜烟的奔到跟前,回禀道:“奴才已经唤了太医,马上就到。”
刚才一阵忙乱尚无感觉,现在事情落定,博果尔才觉得身上衣物湿哒哒黏的厉害,他扯了扯衣服,却淌下了一地的水。
顺治见他举止,顿时醒过神来,他扶着博果尔起身,缓了神情道:“十一弟这一身怕是不方便行走,”似乎担心博果尔会拗着脾气,他唤来宫人先将喜儿抬回乾清宫耳房,才继续对博果尔道:“喜儿的身体状况还需太医仔细诊断,你若不放心,可先到乾清宫换身衣服等待。”
博果尔是个爱洁净的,顶着这一身水淋淋回府,他也觉得不爽利,再者喜儿这事他尚未弄清,先前得了些消息,自然觉得喜儿落水这事怕是并非偶然。
他略颔首,准备离去前,瞥了眼未出一声的乌云珠,见她脸色仍是不大好,且手托着肚子,看来像是肚中的孩子也不安宁。不由眼里的神色又冷了一分,却并未多言,只是先行离去。
顺治一直在观察博果尔神情,自然也没遗漏对方最后瞅向乌云珠的眼神,他心里的小鼓已经恢复平静,理智也跟着回笼,目送走博果尔他们,他扭头看向跪了一地的宫人,又转向乌云珠,明显不快的声音低低问道:“皇贵妃在这里做什么?”
乌云珠手搭着身边的秀莲,难掩难过地说道:“臣妾刚刚在湖边赏景,碰到喜儿聊了两句,不想肚中孩子调皮,闹得臣妾一时站立不稳,头上的金钗忽然落在了岸堤边,喜儿本是为了臣妾捡金钗,只是不想,她会不小心滑落湖里……”
“是么?”顺治沉沉的笑了一声,视线凝在水面上,“那你们这些奴才干什么去了?怎么不知道下水救人?”
“皇上恕罪,奴才不会凫水,但奴才有一直在唤人。”那三四个太监听着皇上声音不对,知道大势不好,赶紧跪地磕头请罪。
“没唤来巡逻的侍卫,反把襄亲王给唤来了么?”他盯着那跪在地上的太监,眼里阴蛰涌出,“真是好大的本事。”
他踱步走到这群人跟前,忽狠厉地将其中一个太监踢翻在地,那太监一时不察,顿时跟翻了壳的乌龟倒在地上,口里呛出一口血沫星子。顺治已经久未对宫人下狠手,见到那口血,漆墨般的瞳孔顿时黑的浓郁,胸口控制不住涌出暴虐的情绪。
他走到踢翻的小太监面前,漆黑的眼睨视着地上正缩着脑袋发抖的人,噙着丝笑容慢慢道:“朕已经很久没见过血了,你是想试试还是乖乖把实话说出来?”
那奴才五脏六腑正痛得厉害,早前也听闻过皇上的厉害,不由将视线移到顺治身后的乌云珠身上。他忍着疼痛,翻身趴在地上,磕着脑袋道:“奴才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喜儿姑娘是在捡金钗忽然落到水里,奴才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的确实不假,他在皇贵妃宫中当值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指派跟着出来,但没想到半路遇到皇上身边的红人,然后就见着喜儿姑娘去捡金钗,就突然掉到了水中。更不凑巧,他们这一溜的小太监都不会凫水,又见着皇贵妃突然身体不适,顿时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顺治看这小太监不像说假话,冷声吩咐道:“护主不力,玩忽职守,将这些奴才拖下去打十大板。”
那跪了一地的奴才脸色都变得惨白,却不敢再出声说任何话,只是任被拖下去受罚。
他扫向一旁煞白着脸不说话的乌云珠,又望向乾清宫的方向,慢慢说道:“将皇贵妃送回承乾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承乾宫门一步。”
说完,也不再看乌云珠一眼,大步往乾清宫方向走去。
秀莲搀着乌云珠,目送皇上离开,忽听到身边的人在低低说着什么。她凑近凝听,模模糊糊听到几句断语:“……求不得,若是不爱,半句言语都嫌太多……”
“博果尔,把这参茶喝了。”博果尔看着顺治手上的茶瓯,脸色顿时扭曲。
他换了衣物,在这侧殿中坐了会,喝了杯暖茶觉得身上寒意已褪,不想顺治回来就端了杯参茶上来。
“皇兄,臣弟只是在水中泡了会,用参茶未免太补。”他看了眼外面的阳光灿烂,真担心喝完会不会血气上涌。
顺治听了他的话,略微一愣,随着他看了眼外面,忍不住笑出声,“十一弟放心,太医说你入了水,难免寒气入体,喝了这个可以护脾胃,再者尚未入夏,不会有多余的作用。”
博果尔本身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再加上顺治这些日子就跟保姆一样,他也懒得过多跟对方较劲,伸手将接过参茶喝了下去。
“十一弟,虽然皇兄这话不中听,但以后不要再冒然下水知道么?”不知道为何,他只要想到博果尔在湖水里就心头发憷,就像那湖里会突然张开个大口将博果尔吞掉一般。
博果尔奇怪瞄了他一眼,状若解释道:“皇兄放心,臣弟会凫水。”
顺治顿时压下了眉头,沉声道:“江河如猛兽,你如何知道它的深浅,这次尚且运气好,若是下次……”他隐了话语,从心里打消去那些不吉利的想法。
顺治虽言辞厉害,但面上却带着不安和劝解,博果尔心中闪过怪异,但他向来是能分辨好歹的,于是点了点头,应诺了下来,顺治见他乖顺,心头一松,也带上了安心的笑意。
随后太医来报,喜儿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就好。博果尔见此,起身就要回府,却又被顺治找了理由,留下来用完晚膳。顺治见他并未急着回去陪新福晋,心里莫名的欢喜,胃口也跟着好了几分。
吴良辅进了殿门,见襄亲王走后,皇上仍心情大好,心里哀叹一声,上前禀报道:“皇上,承乾宫传话,说是皇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想见见你。”
“她身子不适,该叫太医才是,见朕有何用?”顺治心情正愉悦,批阅奏折也有如神助,自然听到乌云珠的事情,也没产生任何不好的情绪。
“太医去过,说是皇贵妃情绪抑郁,长此以往,恐对胎儿不好,”吴良辅呆板的将太医原话说出,他已察觉皇贵妃恐怕是恩宠不在,还是不招惹一身腥好。
顺治停下笔头,思虑半晌,起身道:“朕去看看,她到底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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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梦到揣钱买东西,结果一路被借钱。等买的时候,店主要价三百多,结果发现就差几十元,顿时泪流满面,方惊醒过来。然后回味:果然借钱要量力而行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