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笑道:“你见到他自然便会明白的。”
很久以后,当白愁飞遇到那个名为王小石的少年之后,才会明白今日他的二弟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但当他明白的时候,也已经没有机会再与对方见面了。
王小石最后叫了一声“二哥”,便与他辞别。
只是当他最后看向风姿神朗的白愁飞,那眼里似有对方看不懂的情绪。
或许他从不能真正地恨这个与他共患难的兄弟,但也绝不能忘记心底的那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随后王小石又去见了一次苏梦枕,期间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接着苏梦枕便宣布三当家暂时离开的消息,楼中鲜少有人敢问原因,而有些人也猜测这并不是暂时的离开。
一位名叫王小石的少年误打误撞救了一名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又因为三当家柳淳临走之前留下的推荐而入了楼,得到了苏梦枕的赏识。
至于二当家白愁飞,他似乎对这少年很感兴趣,只是每一次当他看到这少年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心神飘移,似是想到某个故人。而他也渐渐与苏梦枕相处融洽,兄弟之情似是日益深厚。表面上看上去,他们的确是默契无间。楼里部众还经常对白愁飞的一片忠心表示敬佩。
没人知道二当家究竟去了哪里,江湖上偶有不利于他的龌龊传言,但也被金风细雨楼的旧众尽数否决。
而这个谜一样的青年,消失得便像来时一般突兀离奇。
王小石那夜辞别了苏梦枕,便想去找林渊。
未曾想到他刚刚出了金风细雨楼的管制区域,便发觉有人跟踪。
他寻了个无人的小巷走了进去,一回头,便发现来人是个眉目清俊的少年。
“阁下是……?”王小石面有惑色道。
少年清莹一笑道:“怎么,我换个身体凭依,你便不认识我了?”
王小石诧声道:“林渊,怎会是你!?”
“你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事了,大惊小怪什么?”林渊淡淡道,“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总不能让你那亲爱的二哥也看见吧?”
趁着刚刚王小石一走,他便借机向杨玖申报了任务结束,再问过孙青鱼之后,便换了一个壳子来到此世。
虽然过程中不免要白愁飞围观一段时间,但他也并不是十分介意。
白愁飞毕竟不是什么娇花,再惊悚的事实也不会把他打击得一蹶不振。而且鉴于这段经历的诡异性,他恐怕要恨不得永远忘记才好。
王小石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便也欣然接受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习惯林渊这张面孔,便左看右看,犹豫道:“我们要如何去?”
林渊道:“这便不用你操心了,跟着我走便是了。”
王小石道:“你实在是帮了我许多,我也不知该如何回报。”
“帮你只为我随心自在,我是不求什么的。”林渊笑道,“再说你怎样回报也比不上那些大姑娘以身相许的好,所以也不必时刻记挂着还我人情,因为我可能根本就用不着。”
“这世上虽有许多我留恋的人与风光,但那个地方却有更多等着我回去的人。”王小石叹了口气,道,“而你能帮我至此,虽可说是随心之举,但我要回报你,也是由心而发。这两者并不冲突,你又何必还未听我言明便拒绝?”
林渊疑惑道:“那么你是作何打算?”
王小石神采奕奕地看向他,眉宇间一派欣然喜乐。
“不如你暂且在我家乡做客,让我慢慢想着如何回报你,你意下如何?”
“这……我怕是得过段时间才有空了。”林渊的笑容忽然带上了几分狡黠之意,“而且若我要来,必得用白愁飞的模样才可。”
实际上白愁飞的壳子他使用得很是顺畅,所以接下来他还是想用白愁飞壳子的复制体,不过这话说出来想必对方也是不懂的。
王小石疑惑道:“这……这是为何?”
在他那个白愁飞已死的世界,林渊此举实在算不得是什么明智之举。
林渊道:“放心,事情不会到你想的那一步的。我做事也不是从无考量的。如今先带你离开才最为要紧。”
说完这句话,他朝着王小石便伸出了手。
王小石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一时之间忽然觉得这手心上传来的温度,好像也要传到他的心底似的。
林渊朝着他笑了笑,然后忽然快步上前,抱紧了他。
王小石还未问出这是什么仪式,就发觉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不过他并不十分担心,因为身边之人虽看似不靠谱,但若是用心交往,便可发现他并非表面上那样冷漠。
而醒来之后,他也相信自己会看到的,是一个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
序章
送走王小石后,林渊便回到了武侠分区。
而他回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孙青鱼。
他简直是无所不在,冤魂不散。
更可怕的是,他正用一种黯然中夹杂着渴盼的眼神看着林渊。
看这样子,就好像做错了事的人不是他而是林渊。
不过林渊的面上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惬意之笑,他方才见着了王小石重回故地时那般欣喜若狂的模样,心底也着实生出几分暖意。
看起来愉快的心情就和霉运一样,都是可以传染的。
只是看到孙青鱼的时候,他面上的那道如月辉晴空般清明的笑意终究还是滞在了脸上。
孙青鱼无奈地看着他,眉眼之间渐渐凝了几分涩然之意。
“以前你一回来一般也都是我第一个去迎你,何必摆出这副惊讶的模样?”
“这不是惊不惊讶,我们最近一段时间少来往,对彼此都有好处。”林渊低头掩去眼底的一丝暗霾,面上苦笑道,“而且,你要是不毒舌讽刺了,我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孙青鱼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习惯你客客气气地同我讲话,这或许是因为我们都被对方虐成抖M了。”
林渊与他相视一笑,那看似平常的笑容中却已经承载了太多东西,多到令彼此都难以言说。
说要恨他不容易,但说要回到从前却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其实也不必过分伤春悲秋,满心怨怼。因为严格来说,没有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他们二人只是在人生的一道交叉口上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而后渐行渐远罢了。
不过林渊回来之后也只是短暂地休息了几天,整日里平静自若,也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样看起来,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只是一场幻梦罢了。反倒是孙青鱼整日心中惴惴不安,只能将那股邪火撒在作为新人的李沐头上。
就在所有相关之人都以为林渊选择隐忍不发的时候了,他忽然去找了梁区长。
只是他挑了个无比的尴尬场合和时间。
说到尴尬,那是因为没有人会喜欢在厕所进行正常生理活动的时候被人打扰。
但是在林渊看来,这却比去办公室找他要有效而且安全得多了。毕竟厕所是唯一一个不会有摄像头的地方。而很少会有人想到他会用这个一个阴损的招数。再者,与雷厉风行的许副区长相比,梁区长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有时候可以约等于没脾气。
梁区长在洗手的时候便注意到林渊了。
而他也用极大的耐性地听完了林渊的一系列关于偷渡者的报告。听完之后,梁区长只是意味深长地长吁一口气,道:“我还在想你究竟何时才准备向我报告呢。”
林渊眼中灵光一闪,沉声道:“您果然已经知道。”
梁区长虽然没啥脾气,但是能坐上这位置的,一般都不会是白痴。不过他倒是很喜欢收敛自己的光芒。
梁区长笑得一脸和气,道:“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知道要比不知道要难得多。”
林渊抬眸道:“而你一直在等我说出来。”
梁区长转过身用手仔细地擦了擦脸,拭去脸庞上的水珠之后,他眼底的那份柔和温煦也仿佛被一并拭去了,剩下的只有寒冬素雪一般的寒彻。
“不只是我,就连他也在等你表态。”
这好像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但这冷漠只维持了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梁区长转过头,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林渊的错觉罢了。
林渊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许副区长。
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果然不如平时看上去的那般和洽。
梁区长目光一转,轻轻道:“你虽然几次被他找碴,却一直闷声不响不做任何报告。不仅是我,就连他也对你的暧昧态度很感兴趣。”
林渊不动声色地将厕所门锁好,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就因为我态度暧昧,所以他觉得我可能有向他投诚的意愿。”
梁区长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面色柔和地笑道:“你实在是个极聪明的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虽然他对很多人都说过这种话,但是每次说的时候他的表情都很真挚,让人根本无从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