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想让他注意什么分寸?他又是怎么明白你的那句暗示?】白愁飞虽然大方地让出控制权,但却一点也不曾有完全放手的迹象,【而且我实在是好奇你们究竟是何时开始有这样的默契。】
——我们很有默契吗?额……这难道不是因为王小石被坑多了所以长记性了吗?嗯,应该就是这样没错的。
林渊微微敛眉,轻轻摆动流云般清浅的长袖,缓缓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不留着问你的三弟?】
然后,他便听到心底传来一阵冷笑,但那笑声中又较平时多了几分空茫与寂寥。
看来即使是白愁飞,也对王小石突然的疏远戒备有些疑惑和不悦。
不过这也实在怪不得王小石,如果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他如今会对白愁飞吐露所有秘密,那他不仅警惕心喂狗了,连智商君也应该回厂重造了。
林渊当初是点了王御天的穴道,又给他喂了药,然后才托人照管他。
王小石并没有问他是怎么找到人的,因为这江湖上本就有些专替人做些不干净事的人在,无需太过费心便可找到。
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御天被囚禁的地方竟然跟六分半堂仅仅隔上了一个街区。他忽然有些奇怪为何雷纯没能找到此人。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这句话怕是已经被说烂了。”林渊只是淡淡道,“真正的原因是六分半堂元气大伤,雷纯在这个时节不能调动那么多人力去单单搜王御天。”
王小石笑道:“我只看你做事果毅,不按常规,却未想到你也这般思虑周全。”
林渊眸光幽邃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奇怪,这像是我该对你说的话。”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等王小石有所反应,便走进了一家门户破落的小酒馆。
王小石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无奈地笑了笑,便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那客栈掌柜一见林渊便眼前一亮,对了几句话,便引着他们进了地窖。地窖阴暗,有腐臭之味,王小石正想问些什么,却见掌柜搬开了散发着腐臭味的几个坛子,让他们见到了坛下的石板。
原来地窖之下还有机关。
那掌柜便递给林渊一把钥匙,也不知是作何用。
林渊也不说话,只径直上前搬开了石板,回头看了一眼好奇宝宝状的王小石,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跳入了石板下的一片黑暗。
王小石见状,也紧跟其后。
林渊点了火石,领着他到了一处锁住的铁门面前。王小石知道这应该便是囚禁之地了。
林渊忽然舒了口气,然后便将钥匙递给王小石,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王小石眸光一颤,疑惑道:“你竟不和我一起进去?”
——为什么你这样子像是要进幼儿园不舍得家长离开的熊孩子?
林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道:“你果真盼着我与你一同进去?”
说完这话,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白愁飞的存在。
有些话让白愁飞听到也是不妥。
王小石凝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若里面真是那个人,这恐怕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世上也没有人能有你这样的幸运。”林渊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而若是没有我在身边,你便能畅所欲言,毫无顾忌,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小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敛容正色道:“好。”
说完,他便迅速地打开了门进去一看。
林渊见他如此,也稍微舒了口气,一转身便要上地窖。
这时白愁飞却忽然冒泡,且带着一丝嘲讽之意道【就算是防备我偷听,你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林渊眸色清浅道【能被人提防说明你值得重视,这难道不比将你视若无物要好得多?】
【是吗?好个伶牙俐齿的小鬼。】白愁飞笑道【可你这样费心为他考虑,却是为了谁?】
林渊耸了耸肩,笑道【自然为了他,也是为了我。】
这世上从没有毫无理由的付出和获取。为了让王小石毫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他并不介意多费些功夫。但若说是否值得这样做,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近年来勾心斗角已经渐渐令人疲惫不堪,能遇到这样一个妙人也着实给他带来了不少乐趣。既是如此,为他做些事情又有何不可?
不是因为值不值得而去做,而是因为心中所愿而去做。
这样的感觉初想则是一派缪然,如今想来倒是也不错。
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真心一笑的次数已经越来越频繁了。
王小石一打开门,便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
他抬眼望去,只见牢房四周都铺满了稻草杆子,唯一的陈设便是一盖着破布的矮床。
床上躺有一少年,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似是处于昏迷之中。
这究竟是那狂妄无知的王御天,还是初入江湖的那个自己?
王小石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一时之间思绪万千,连明亮如辉的眸子也不由得蕴了几分寒雾般的空寂茫然。
他叹了口气,收敛了心中的万般思绪,坐在那少年身边,伸出手去为他搭脉。
就算是喂了药,这么些天过去了,也该差不多醒来了。
不料他的手还未搭到对方身上,少年便睁开双眼,出手如电地抓向他的脉门。
王小石来不及惊呼,连忙躲开退到一旁,那少年却身子一翻,紧贴上来,一手以掌作刀,一手化掌为剑,以刀剑双杀之势袭向王小石。
看到这熟悉的招数,王小石自然知晓如何应对,他运掌相对,却被对方的力劲险些逼退。即使有了自己的身体,王御天也是绝对做不到这些的。
那么,这少年的身份便是可以确定了。
少年见对方如此熟悉自己的运招路数,又看到自己的招数被化解,也是一脸讶然。
王小石趁此机会退至一边,微笑着朝他问道:“你是王小石?”
虽说看似淡然含笑,但是他觉得这样问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些奇怪。
“你既已知道我的武功路数,又怎会不知道我是谁?”少年冷冷道,“我一醒来便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阁下又作何解释?”
王小石清楚以那个年轻的自己的脾气,说出这种话定是已经气愤到了一定程度了。
看来他并不记得之前被人附身后发生的种种闹剧。
这既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
王小石无奈地摸了摸头,道:“以你的武功,你早就可以逃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又何必在这里等我?”
少年见了他的模样,也不由得笑道:“若是你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囚禁,你会不想弄清这背后的原因吗?”
听了这熟悉而又亲切的口气,王小石又笑了。
他不急不缓道:“来,听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回归之际
少年的目光在王小石身上逡巡着,他的面上渐渐含了一丝疑惑的笑意,沉吟片刻后,道:“没想到我还能有幸听你讲个故事。”
王小石回以微笑,越过他的身体,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那张破床上,然后抬头用着一种诚挚的目光看向年轻的自己,侃侃道:“我知你是王小石,也是天一居士的徒弟,但这一点并非只有我知晓。”
少年挠了挠脑袋,道:“就算许多人知晓,那又与我成为阶下囚有何关联?毕竟这身份也并不十分显赫尊贵。”
王小石不急不缓道:“在特殊的时候,特殊的地点,还有特殊的人在的时候,这个身份对许多人来说便是无价之宝。”
王御天附身多半是出于想利用王小石的身份和武功,经历他本该经历的一切。而来这里的路上,林渊虽未对他言明王御天附身的目的,但也前前后后暗示了好几句,而王小石联系之前的种种,即使不敢完全确定,也已经猜到了几分缘由。
这种想法于初时想来着实是不可思议,但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在已是够多了,多到让他可以想一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有的时候,他也真不知该感到心酸还是该感到欣慰。
少年听完这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淡淡道:“你似是另有所指。”
王小石和气地笑了笑,凝眸看向他,道:“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讲这个故事,只有说一点再让你自己领悟一点了。”
这个故事太过离奇,的确不太好说,说多了会让人觉得他的智商没拴住跑出家门了,说少了又会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所以他忽然有些遗憾林渊此时不在这里,如果那个家伙在的话,一定能想出绝佳的方法去解释的。
少年眉峰叠起,那眼中的惊疑之色渐浓,他犹豫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按你之意,有人觊觎我的身份,故此囚我在此,然后在外冒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