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上贼船了……不愧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嘴炮真是一等一的厉害。
林渊实在是很想叹一口气。
苏梦枕又笑道:“你们若是有意参与,就一人去攻前街,一人去攻后街。”
他看了看白愁飞,道:“你的毒我现在倒是看不出深浅了,若是想留下休息一会儿,可别休息得太久。”
白愁飞笑道:“你岂非小瞧了我?”
两人随即相视一笑,携着柳淳和师无愧一同在雨中奔走。
柳淳与他们分开之后,便火速冲向前街,一刻也不耽误。
只是他走着走着,却忽然转过一个巷口,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
王御天忽然走了出来,奇怪地看了看这个不出奇的巷子,却没有发现他跟踪之人的身影。
这场戏他已经期盼了很久,能够单独杀死柳淳的机会,他也等了很久。
可惜下一瞬,便有一道人影悄然无息地贴近他的背后。
王御天刚想拔剑,可脖颈间却感觉到了一股子清寒之息。
可惜他一点也没看清柳淳是何时从他的腰间拔的剑,瞧着他那拔剑的速度,竟似练了千百遍一般。
而且王御天从未见到柳淳这般模样。
柳淳面上的表情可能总是认真中带点固执,平淡中带些温柔,却总不像是现在这般面沉如水,眼中寒意毕现。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况柳淳并不是泥人。
他冷冷道:“解药呢?”
王御天冷汗淋漓道:“什么解药?”
柳淳冷声道:“朝我袭来的那暗器上带了毒,你身上带着解药吧?”
他自己受了欺负似乎并不要紧,但是白愁飞受了伤,那才是真正的紧要之事。
王御天慌忙道:“暗算你和白愁飞的人不是我。”
柳淳道:“你身上有那暗器上的味道,我闻得到。”
“我是碰过那东西,但暗算你们的人不是我,是带我来这里的一个朋友。”王御天无奈道:“那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不过是迷药罢了。”
柳淳笑道:“迷药能让人忘掉清楚经历过的事情?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何必对你说这种谎?迷药就是迷药,我是曾想杀你,但我的那个朋友并不想。”王御天看着他的模样,话语软了下来,眼中似有希冀道,“喂,你是不会杀人的吧?”
“我不会杀你。”柳淳缓缓道。
他看出对方实在不像是在撒谎。
“你若放过我,我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王御天舒了口气,又道:“原先我对你出言不逊,还请原谅。”
柳淳淡淡道:“希望如此。”
“我那朋友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之前是我搞错了你的身份了。”
他深深看着柳淳,终于略带踌躇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或许……你才是那个该叫王小石的人。”
王御天觉得帮助对方恢复些许记忆,应该能够增加自己逃跑的机会。
话音一落,柳淳握着剑的手骨节微凸,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住手指的颤抖,一滴雨珠落在眼旁流下,好似在脸上流下一道泪痕。
王御天见他仿佛有些失神,心中正窃喜,却忽然听到他宛如梦呓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我觉得我好像不是这里的人。”
意外变故
话音一落,王御天忽然楞住了,用着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柳淳,却见对方垂下眼,似要掩住眼底那一缕茫然。可是再抬起头来时,他却已然恢复了那般柔和悯然的神情,抵在脖颈间的剑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柳淳道:“你为何三番五次地要杀我?”
他很早就想问出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问出来,只怕对方不想回答,也必须回答了。
“因为我看不惯你四处捣乱。”王御天皱了皱眉头,想吞口水却又不敢吞,面上也蒙了一层惨淡的暗青色,如同春秋交际时分垂落于地的枯柳一般。
这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答案。捣乱的定义可以有很多种,但柳淳的行为并不符合其中的任何一条定义。自从见到白愁飞以来,他一直秉心正气,偶尔还被对方嘲笑心肠太软,不适合闯荡江湖。
“你似乎对我的身份知道些什么。”柳淳眉头深锁着,抿了抿薄薄的唇,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那么你究竟是谁?”
王御天面上表情又僵了僵,他似乎也发现自己很难用语言来准确表达自己的来历。
即使是他也明白这种时候不适合开罪敌人,所以他在说话之前还是措辞严谨些比较好。
可是他还未说什么,柳淳忽然面色一变,将他迅速推开,身如灵狐般地迅疾地滚倒在一边。王御天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痛的,习惯性地想咒骂几声,却见他们两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钉满了紫青色的飞刺。
若不是柳淳方才反应快推开他,只怕两人都将血溅当场。
那飞刺上有着和方才一般甜腥的气味,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在场的两人似乎都知道这一点。
王御天面色惨白地呆愣在原地,如同泥塑木偶一般无法行动,他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碰到冰冷潮湿的石板地之后,便有一丝剧烈的颤抖从指尖传遍全身。
柳淳躲在了一个不易被偷袭的角落,似是惋惜地轻声叹道:“看来你的那位朋友并不像你相信他那样相信你。”
王御天愣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朝着他冷笑道:“你又知道些什么,他方才那么做不过是想救我,早先就是他带我来到这里,也是他教我适应这里的情况,你少在那边摆上那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他这样毫不在意地数落着对方,仿佛一点也不记得刚才就是若不是这人,他的身上早已经多了几个血窟窿,现在更是不可能这般安稳地同对方说着话。
柳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腔。
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明明听得懂他说的每一个字,可是连起来却有些听不懂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苏梦枕的委托尚未完成,那位擅使暗器的神秘人也就在附近,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
所以下一瞬,他便叹口气,道:“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希望你下次行事能够谨慎一些。”
王御天疑惑道:“你就这么走了?”
瞧他那不可置信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看着一个将辛苦追到手的猎物白白放跑的白痴。
不过白痴看人的时候总是用着白痴的角度来看人。
曾经很多人都觉得王小石是个运气好到不行的白痴,空有一身本领却不知珍惜,可惜时光荏苒,他们或死或伤,王小石做了许多惊天动地之举,却还好端端地活着。
而不等王御天说完,柳淳便飞身一纵,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一点痕迹也不留,就如同来时一般突兀。
苏梦枕虽然在行动前期落在了下风,但所幸他在最后并没有信错人。
白愁飞和柳淳都按照他的期许那般做了佯攻,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为他的奇袭赢得了充分的时间。
叛徒被诛杀之后,他们又闯入六分半堂的地盘,因为楼内援军已到,他们便可坦坦荡荡地与雷滚对峙,还出其不意地见到了狄飞惊,与他进行了谈判。
虽说苏梦枕与柳白二人相处不过半日,但在谈判过程中他仍是带上了他们。这不得不说是大胆之举,却也让他们热血沸腾,深受鼓舞。人生能得一知交已然不易,若那个知交又是个敢行常人不敢为之事的人,那可真是平时一大痛快之事了。
随后他们便匆匆离去,欲要回到金风细雨楼,可回来的路上,却意外的碰到了一个人。
来人坐在轿中,轿旁三名掌辔,八名侍卫,两名提帘俱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白愁飞和柳淳不禁都有些好奇。
帘子轻柔华美,帘子一掀,那三名掌辔的、八名侍卫、两名提帘的,脸上都现出了恭敬的神情。
车里一个人先行探出头来,然后才下了车子。车中人身分无疑十分尊贵,但对苏梦枕丝毫不敢怠慢。这人样于十分俊朗,浓眉里日,脸若冠王,衣着却十分随便,神态间自具一种贵气。
苏梦枕停步,笑容一向是他睑上的稀客,现在忽然笑态可掬,拱手道:“小侯爷。”
白愁飞和柳淳面上波澜不起,心底却都是暗自一惊,他们怎也不曾料到今日还有幸得见开封府里“翻手为云覆手雨”,相爷手下第一红人,“神通侯”方应看方小侯爷。
方应看与苏梦枕寒暄几句后便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口问道:“这两位是金风细雨楼的大将吧?”
苏梦枕道:“他们不是我的手下。”
小侯爷眉毛一扬,笑道:“哦?他们是你的朋友?”
苏梦枕笑道:“也不是。”他顿了一顿,一字一句的道:“他们是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