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柳淳察觉到身上之人昏迷时仍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又觉得这样想似乎有些不妥。
总而言之,他借着迅疾无比的轻功在夜色下穿梭无踪,来到了对方的房间后,便将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在一旁耐心等候。
今天发生的这事涉及白愁飞的隐私,最好还是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柳淳并不打算去通知其他人,只是沉静无比地看着白愁飞睡梦中仍皱着眉头的不安容颜。
而在对方醒来之后,他立时凑了上去,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白愁飞睁开了略显迷蒙的双眸,看了看柳淳,眼角一挑,笑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说完,他似是看到了柳淳略显红肿的侧脸,敛眉道:“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柳淳本想回答第一个问题,但一听到第二个问题,面上的笑意便去了大半,如同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似的。
他竟然又将刚才与自己的对话尽数忘记了?
莫非他刚才忽然一时气急昏过去之后,身上又病发了吗?
白愁飞看着他的神色愈发不耐,声音略带冷意道:“柳淳。”
柳淳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诺诺道:“啊?什么?”
而这个时候,林渊也已经从黑暗的角落里醒来。
不过他理解发现自己知道的情况并不比在场的另两个人多上多少。
白愁飞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半夜闯到我的房间是为何事?”
“我……我睡不着,所以就想来看看你。”刚才柳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忽然含了几分同情之色,神色也愈发复杂,“你……你睡前有做些什么吗?”
白愁飞不会喜欢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就算是亲如兄弟的柳淳也不例外。
即使他说了出来,也不过重演一次方才的过程,更令对方难堪气急罢了。
所以柳淳决定暂时对此事避而不谈,以后再暗自替他寻访名医。
只是他忽然觉得既惋惜又好奇,惋惜着这么一个美润如玉,惊采绝艳的男子,居然会有这种离奇古怪的病症,好奇着为何他早前遇到白愁飞的时候没有发现这点,到了京城这块是非不穷的地方才发现这病症。
一切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原来你也会紧张。”白愁飞整了整衣衫,从床上跳了下来,双眉一轩,便带上一丝如碧海秋波般的笑意,道,“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方才一睡就做了场梦。”他不是看不出柳淳神色的异样之处,只是于他眼中,那也不过是对方在大战来临之前所产生的紧张忧虑罢了。
柳淳眉头一紧,上前一步道:“你可记得是什么样的梦?”
——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决定攻守双方的梦吧。
林渊暗中看着柳淳的神情,忽然对他现在的想法很感兴趣。
白愁飞淡淡道,“梦中详情我已记不太清,只依稀记得身子像是被什么压住似的动不了,我便用力挣脱。”
——明明是你无意识地想把我拽下去自己冒出来……怎么变成我压你了?
林渊略显无奈地暗想着。
柳淳又靠前一步,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道:“就这样?”
“何时你又开始关心这等细枝末节了?”白愁飞眼角向上一挑,便敛住了几分凛冽之意,声音清越道,“你还未回答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柳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真是个厚道的家伙,知道你白二哥是个要面子的人,就不拿那套脑补的东西让他心烦了。
林渊在心中默默地为柳淳加了分。
白愁飞声音淡漠道:“能将脸摔得和被人掐过一样,你也算是头一个吧。”
听他那漫不经心的语调,显然是不相信对方的解释。
柳淳无奈道:“你就别问了。”
他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白愁飞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能在你脸上动手,说明这一定是个你不愿还手的人。”
柳淳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白愁飞心头一动,唇边一挑,勾起了一抹风流笑意。
“你是不是在楼里四处乱逛,然后遇上一个泼辣的美人,因为不懂说话便被对方狠狠掐了一下。”
柳淳面上大窘,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的。”
白愁飞见他紧张结巴,更加判定自己猜对了结果,便含着一缕微笑,道:“你一定是看上了人家,才会任由对方在你的脸上动手。”
柳淳面色僵硬道:“他……他他是不丑,但是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愁飞见着他一脸窘迫的样子,愈发好奇道:“莫非她能比温柔还美?你下次可要带着这美人让我瞧瞧。”
柳淳忽然用着一种奇怪的神情望定了白愁飞,一派正色道:“但我想你是不会想知道他是谁的。”
白愁飞挑眉道:“哦,她是谁?说来听听?”
绝杀时刻
夜色寒沉如水,晚风霍然滑入窗间,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美润如玉的手在轻轻敲打着窗格,发出冷而脆的声响。
飘摇不定的烛火中,柳淳以温和眸光望定了眼前这个人,似乎是想勉力一笑,可那笑容却实在是干瘪难看得很。这也很正常,毕竟他并不是个很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人。
柳淳很快便收起了那不甚明朗的笑容,神色忧切道:“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多加休息,我先走了。”
白愁飞自然看得出来他深夜来访是心中有事,所以那面上不似以往那般柔和自然。
不过他不是很在乎对方的小心思,因为再过几天他便有场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说这事情重要,那自然是有这么说的理由。
因为他要的报酬太高,高到让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但是苏梦枕却不这么觉得。
能这么我行我素不为所动的人要么是傻缺,要么是主角,要么就是有资本藐视一切的绝世天才。
苏梦枕当然不会是前一种,也算不上是第二种。
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有令人期待的价值。
苏梦枕要他们做的事是去杀两个人。
一个人是雷恨,一个人是雷滚,他们都是六分半堂的人,都是总堂主雷损的左右臂膀,都是武功超凡的江湖老手。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一堂之主,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精兵势力。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两个似乎不可能有办法杀死的人。
可是答应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就绝不可能有收回的余地。换个方向想,这也是极好的扬名立万的机会。
胜,则一步登天;败,则万丈深渊。
这是林渊喜欢的法则,够干脆爽快,不拖泥带水。
因为这世上的好人总是相似的,混蛋却各有各的不同,一个混蛋能在另一个混蛋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影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找到彼此的相合点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喜欢白愁飞这个人了。除此以外,他们的灵魂同步率也高得很,测量身体状况所得出的数据也一直都显示出很高的契合度。
可惜当白愁飞准备好了一切,进入雷滚所在的绮红院的时候,却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现在天还是蒙蒙亮,按照情报,雷滚本应该在和绮红院的姑娘温柔缠绵。
可他似乎早已经知道了他会来到这里,早早便布好了天罗地网准备着他落下。
所以白愁飞一掠身,闪入纱帐,用那可以杀人的手指逼退了雷滚的水火双流星,却逃不过从天而降的绳网之后。
而当他陷入钢丝铁线般网绳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六分半堂众人,心中思量着一个问题:
六分半堂的人是怎么知道他会来偷袭雷滚的?
不过他当看到雷滚身旁的薛西神的时候,他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薛西神仍是在六分半堂做卧底,也必定是他告诉了雷滚白愁飞要来的这件事,并且带领了弓箭手埋伏在此。
他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取得雷滚的信任。
而当格杀白愁飞的命令下了以后,弓箭则转而对准了雷滚手下的几名干将。
看着雷滚的神情由得意洋洋转变到诧然失色,那无论是对白愁飞来说,还是对他体内的林渊,都是种莫大的享受。前者自然不必说,而欣赏着带着邪魅狷狂笑的面容到哗啦一下绿了的臭脸,对林渊来说也是件很令人愉悦的事。
原本收紧的罗网忽然松开,白愁飞便向雷滚飞扑了过来,轻轻巧巧地几个指头点下去便叫他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接下来的事情便可以预见了,因为雷滚并不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他倒戈得很快,虽然过程中臭骂了薛西神几次。
过程是曲折的,结果是完美的,符合一般装逼主角历险记的发展规律。
不过白愁飞也充分认识到,他在这场刺杀中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看似不起眼却矢志不渝忠于苏梦枕的薛西神才是这场刺杀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