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害怕柳淳会问些关于那次谈话的问题。
柳淳的眸光在那剑上稍作停留,便转到了王御天那张俊秀的脸蛋上,道:“这把剑很眼熟,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抢壳子时附送的。
林渊默默地替柳淳回答了这个问题。
王御天冷冷道:“我的剑与你何干?真不知你为什么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因为我总觉得快要记起一些东西来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柳淳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一脸恳切,不含一丝杂质。
“这把剑这么眼熟,说不定我以前曾经多次见到它呢。”
话音一落,白愁飞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中二人。王御天则是面色一白,迫不及待地上前厉声喝道:“好个专门搅局的药堂伙计,你这家伙神神叨叨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花满楼番外
风雨绵绵之后,天色便是一时轻暖。如洗碧空之上有云丝袅袅,悠逸自在,完全看不出之前有过阴雨遍布的天象。
花满楼坐在窗前,闻着鲜花散着的清香,唇边的笑容宁淡如碧波水潭。
像他这样的人,本就是该日日闻香而行的,只是现在目力微复,至少可以看到些许景物了,即使不甚清晰,但也足够了。
下一刻,他微笑着侧了侧头,道:“陆小凤?”
话音一落,陆小凤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推了房门进去,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的床上,唇边一扬,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好友,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听见的还是看见的?”
自从花满楼稍微能够看见点东西之后,他就经常这样打趣自己的朋友。
花满楼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既是听见的,也是看见的,你可满意?”
陆小凤欢畅一笑道:“满意,简直是满意极了。”
说完,他便从腰间掏出酒袋,随手灌了几口,然后便满足地抹了抹唇,躺在了花满楼的床上似乎是再也不肯起来了。
花满楼淡淡一笑,下一刻,眉间微动道:“你最近可有查到关于那个人的身份?”
他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是林渊,不过在江湖中他已然是个自杀身亡的死人。西门吹雪听后良久不语,陆小凤心感遗憾,唯独他不悲不怒,淡然含笑一如往昔,只希望能根据一些他留下的线索查出什么。
这并非执着于虚无缥缈之事,也亦非闲暇无趣所为。
他究竟想知道的是什么,或许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幸亏花满楼身边有个陆小凤。
陆小凤一向是个比他更为好奇的人。
所以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也一定会自告奋勇地去调查这件事。
而陆小凤听完这句话后,却是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道:“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奇怪。”
花满楼笑道:“你奇怪什么?”
陆小凤直起身来,唇边含着微笑,眼中却含了几分深凛的意味。
“一个人只要在这世上活过,总会留下些痕迹。”
花满楼淡笑道:“而你却找不到他过去留下的一丝痕迹?”
陆小凤点了点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惊讶。”
花满楼笑道:“我又何必惊讶?这世上没有痕迹的人其实有很多。”
在这个世上,每一年都会有那么些人横空出世,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往哪里去。人们唯一能够知道的是,这样的人在将来只会更多,绝不会变少。
陆小凤微微一笑,倚靠在了软软的床被上,道:“其实我总觉得他当初做的那些事有些奇怪的地方。”
花满楼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花满楼觉得即使让他想上一辈子,大概也想不出林渊有几次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想干些什么。
陆小凤放松了身体,眼中一丝幽光瞬间掠过,掀起无穷涟漪,圈圈漾开。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他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的脸改成你的模样?”
花满楼微微垂眸,眼中一层微光如月晕般清雅中带着几分朦胧。
“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过。”
陆小凤了然一笑,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道:“也对,你要是像我一样想那么多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快活自在了。”
花满楼侧了侧头,看着自己的好友在自己的床铺上像个孩子似的躺着,唇边的笑意越发温煦如春。
“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变得和我一样。”
陆小凤终究还是没有在花满楼的鲜花楼呆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总是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到哪里都甩不脱挣不掉。所以他最后的决定是别再给花满楼带来麻烦。
这并不令人意外。
陆小凤虽然是个浪子,但却是个对朋友很体贴的浪子。
可惜他走了之后,楼里并没有安静多久。
因为又有一个人来了,而这个人的突然到访,是花满楼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
“花满楼,你的眼睛如何了?”
那声音淡漠无尘,清越如泉,看似疏离,却有几分淡淡的关心蕴含其中。
话音一落,花满楼淡笑着看向窗外那一抹模糊的身影,道:“托你的福,能看见一点东西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听着对方迈着熟悉的脚步声进了房门,坐在了自己身侧的青藤软椅上。
花满楼看向那人,眸中一丝笑意掠过,带起琉璃浅光,辉映成璧。
“许久不见了,林渊。”
林渊看着对方熟悉的笑容,不觉有隔世之感,淡漠的神情也带上了几分怀念之色。
“我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你。”
花满楼淡笑道:“我也没想到我能够亲眼看到你。”
他的确是看到了林渊,虽然用的是一双蒙了些许暗沉的眸眼,但那对容易满足的人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林渊淡淡道:“我以为你看到我会不高兴。”
花满楼疑惑道:“为什么我要不高兴?”
林渊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道:“因为我一来,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花满楼眉间一动,道:“是要发生,还是已经发生?”
林渊面无表情到:“这又有什么区别?”
花满楼笑道:“区别很大,大得出奇。”
林渊不由得宛然一笑,眉宇间也舒展了不少,声音清朗道:“无论和谁在一起,你似乎都有能力让人感到放松。”
花满楼眼中含了一丝粲然笑意,如晨光蔓延一般温暖人心。
“听到你这么说,我好像应该感到自豪。”
林渊道:“我说的话本就是实话。”
花满楼点了点,面上淡笑道:“不过让你感到放松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林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没有人是不喜欢放松的,但是不放松的时候是为了放松做准备。”
花满楼低头摆弄着花草,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你还要做多久的准备?”
林渊抬头望着无尽长空,道:“不久了,再收拾几个人大概就够了。”
花满楼的手微微一顿,仿佛被花枝上长着的刺扎了一下。
他垂下眼,眼中带上几分秋水般的忧意,道:“你又要去杀人了?”
林渊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你就没有别的想要问我?”
花满楼淡然一笑,道:“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必须要用如此极端的手段。”
一个人不得已的时候去杀人,花满楼绝不会因此说些什么,他也绝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迂腐之辈。但一个人本可以用更好的手段对付别人,却喜欢用杀人这种下等的手段,那就令人疑惑了。
林渊缓缓道:“因为我一向都觉得凡事要么不做,要么便要做到最绝。”
花满楼含了一分澹澹笑意,道:“你总是这样清楚分明。”
林渊道:“那么你觉得这样好是不好?”
“好与不好,都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花满楼笑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
林渊疑惑道:“你想问什么?”
花满楼道:“你说我们都是彼此的过客,那么如今你是否已经找到了不会把你当做过客的那个人?”
林渊的唇角的弧度极浅,却仿佛满是畅然舒心。
“嗯,找是找到了,不过是个笨蛋。”
花满楼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个混蛋。”
林渊看着他那认真无比的模样,忽然大笑起来,而且笑得无比欢畅。花满楼看着他那模样,唇角的笑意也不禁越发深了。
无论是否是彼此的过客,只要有那么一段美好无暇的岁月,也可抵得上许多红尘俗世客庸庸碌碌的匆忙一生了。
初遇如梦
柳淳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王御天,然后忽然笑了。
他笑得一派纯然,一双满载盈盈笑意的眸子却倏忽一转,看向白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