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惊骇得是白愁飞居然尚未走远,还躲在胡同处。白愁飞惊讶得是这衣衫褴褛的少年竟能窥破他躲在暗处偷听二人谈话,实在是有着惊人的洞察力。
话被说到了这种地步,青年只好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回身一转,朝胡同走去。
白愁飞本打算与金风细雨楼潜伏在六分半堂的卧底会合,但如今,他觉得自己首先要干点别的事情,比如说——听听这两人的谈话。
可惜听到的话越多,他就越觉得身边忽然出现的这个人实在是自作聪明得令人厌恶。
那就像是有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直转,而你又不得不忍受着不去拍死他。
心念一动,惊神指便已在侧,对方经过胡同一回眸间,白愁飞便可以以指力让他失去反抗之力。
来了,对方一点也不晓得掩住自己的脚步声。
知道自己的话被听到还来得这般光明正大,莫非他是早有防备,故意引我放松,想先下手为强?
白愁飞屏住了呼吸,心神一紧,刚想在最合适的时候出手,却忽然脑袋一昏,眼前一暗,转瞬间便被无边暗霾吞噬。
青年走至胡同处,便看到夺取了身体控制权的林渊正靠在湿冷的墙边,面含微笑地看着他。
他眼前一亮,说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林渊不急不缓道:“一时兴起罢了,你若有意便一同走吧。”
说完,他便转身向前,迅疾地走着。
看白愁飞这架势似乎是要动手,但是目前形势扑朔迷离,如果这次接应这穿越者的同一批人,那么上次用过的奇袭方案便不能再用,如今看来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不过那番话应该可以推测出很多有用的信息了。柳淳的身份他已经想好了几个备案,至于这青年则更像是有钱人家被宠大的无脑少爷,借了王小石的壳子想趁机闯荡一番。至于易容则不太可能,估计没有哪个少爷受得了这成天戴着人皮面具的苦楚。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主角的存亡事关世界法则的正常运行,强行抢夺他的身体而又不做任何补救行动,可是会严重磨损自身气运,招致不可挽救的混乱局面。
所以综合下来,他就算有了主角光环笼罩的壳子,根据正负抵消作用,也不会有逆天的气运了。
青年从容一笑,随即跟上,在心中对自己用惊人之语引人注意的方案打上了满分。
可转念一想,他又略显踌躇道:“刚才我与那人说的话……”
林渊淡淡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青年一愣,随即窃喜道:“没什么,我不过是觉得他居心叵测,训斥了几句。”
林渊眸光一冷,便有一丝冷然笑意掠过,但是不知是在笑谁。
“我就不问你到底是谁了,只问你出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青年面上含了一丝澹澹笑意,道:“世人不知白愁飞大才,我却一清二楚。”
看他那故作淡然悠远的模样,似是要以伯乐自居。
林渊挑了挑眉,道:“是吗?我倒不知自己有什么大才。”
青年笑道:“你我若能联手,必定能做一番大事业。”
林渊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若能证明自己有做大事业的能耐,再说这话也不迟。”
他忽然有些疑惑这青年为何如此执着于能收白愁飞做小弟,莫非他不知道苏梦枕的经典教训?还是说现在的少爷们都喜欢挑战极限,超越自我?
青年淡定从容地笑了笑,故作风雅道:“说起这个,我倒是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太好。”
林渊侧过头,面无表情道:“莫非你是觉得王小石这名字太过普通?”
青年忽然笃定道:“不但普通,而且普通到了说了也记不住的程度。”
可在一个连路人甲的名字都充满着诗意的世界,一个最简单淳朴的名字才能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林渊转头面向他,声音微沉道:“所以你决定改名?”
青年自信地笑了笑,道:“我若入世,则必要名动天下,岂能用如此凡俗之名?”
林渊暗中皱了皱眉头,却点头道:“愿闻其详。”
“不若叫王逆世?王风华?还是王御天?”青年喃喃自语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不如就用王怜花这个名字吧。”
“此名甚好。”林渊刚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忽然猛地转头道:"等等,你说什么?”
一触即发(捉虫)
——不知道在某个遥远的时空中,会不会有个美青年BOSS在魅然一笑时忽然膝盖一疼。
林渊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含笑看向自己的青年,忽然双眼一眯,笑中带着几分苍然冷意,道:“莫非你不觉得这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如果他真的改名叫做王怜花,林渊不确定自己叫他名字时会不会被膈应得犹豫半天,然后导致露馅。事情若真是如此,那一定会演变成一个无比悲伤的故事。
“好像的确是这样。“青年抬头望天,忽而唇角一扬,面上明媚一笑道,“那我就叫王御天吧。”
林渊神情淡漠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见一个人。”
王御天脱口而出道:“你要去见谁?”
可他看到林渊不耐烦的一瞥,便挠了挠头,讪笑道:“不该问的话我就不问了。”
——但是你已经问了,而且还问了不止一次。
林渊双眉一挑,眼神中满是白愁飞式的倨傲冷漠,道:“你若自认为有些真本事,不若和那柳淳一样,寻个解救那群断手断足之人的方法。”
王御天立时便皱了皱眉头,似笑非笑道:“我练就这身本事,可不是为了当什么圣人,更不是为了专门去做这些麻烦透顶的事情的。”
林渊见到他说话忽然正经了起来,眉目间含了几分试探之意,只轻轻“哦”了一声,却不再言语。
他已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这人过分亲近,也不能笑得太多,否则这家伙只怕会骑上头来。
王御天专注地看着林渊披着的白愁飞壳子那近乎美润如玉的侧颜,眼中起了艳羡之意,口中朗声道:“我生平最恨那些有着通天本领却总是瞎充圣人的蠢人。他们不但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别人,白白受人敬仰,却无法将自己的本事用到该用的地方。”
或许在他眼里,王小石便是这样无用的圣人。
林渊忽然有点明白了他费心抢夺王小石壳子的原因,面上还是用那一种漠不关心的神态看向他,道:“话说完了,你该走了。”
王御天微微低头,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急着赶我走?”
林渊眸光冷傲道:“我不但要急着赶你走,还要忘掉这段话。”
——就算我不想忘,白愁飞也绝对记不起来。
王御天被气得呼吸一滞,声音立时冷若冰霜道:“莫非你觉得我根本就是个不值得记住的小人物?”
林渊仰首望天,垂在鬓边的发丝在幽暗的胡同里凝着森冷的光。然后他侧首回眸,眼神倨傲地看着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你本来就是。”
王御天的面色一僵,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巴掌。
然后他忽然凝眸望定了林渊,声音如同销金断玉似的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庆幸你遇到的是我,而不是另外一个被人卖了还绑着人数钱的蠢货。”
然后他忽然足尖一点,便上了房上的青瓦,几个起落,便消失于林渊的面前。
——你觉得王小石是蠢货,所以想取而代之。可是一个能在这种聪明人扎堆的世界里混出名堂的人,真的只是靠所谓的主角光环吗?
林渊望着头上那一线阳光明媚的天,只觉得那光芒虽看似温煦如春,却仿佛永远都照不进这两道白墙之间的狭小空间。
这样的阳光刺眼夺目,但却不能落下一丝温暖,光是看着也不能让人舒坦。
林渊便寻了个荫蔽的角落面无表情地靠着墙懒懒地坐了下来,背部似有绵绵湿冷之意传来。他随手拿起了墙角的一块小石头,在墙边刻下了几个字。
刻完之后他便潇洒地一摆袖,将石头扔到墙外,耳边却听到“啪嗒”一声,随即便听到汉子粗鲁的叫骂声。他也不管不顾,只是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然后用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缓缓闭上眼,然后等着某个人的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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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飞醒来的时候,心情并不是很好。
不过这也属意料之中,毕竟他不但莫名其妙地晕倒,醒来后躺在离原来的地方相隔一段距离的角落里,还发现身边的墙上还被人刻下了警告的话语。
“若敢动他,取尔性命。”
他默默念着墙上的话语,倨傲的眉间深凝着几分凛冽之色,墨玉般的眸中一丝杀意如幽光般穿过重重阴翳,似要择人而噬。
墙上几个大字苍劲有力,入墙极深,具虎踞龙盘之象,含沧海飞腾之气,若非指力强劲,则是有内功深厚的高人以内力灌入锐器,方能刻下如此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