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说话,被严家赶出来了。”
新郎眉头一皱,发起脾气:“严家是你仇人啊,太过分了。”然后看看严武,又软下来声音,想着估计严武也难受:“唉,算了算了,都是缘分。”
严武其实没什么感觉,但看着努力想安慰自己的新郎,觉得他特别像个哥哥或者姐姐,如果自己有兄弟姐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喝什么呀?”新郎拍拍他的手臂,托着脸看他。
“金汤力。”
“啊?等人啊?”
“嗯。”严武掏出烟叼在嘴里,没火,不点。
新郎拿出火机晃了晃,严武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
“是上次那个伊朗人?”
“嗯。”
新郎一边倒酒,一边告诫他,像个老阿姨:“你可离他远点儿啊,我老是觉得这个人心术不正。”
严武笑了,点点头。
年尧也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坐到严武左边,看他笑着就问:“笑什么呢?”
新郎看着他:“笑你呢。长岛冰茶?”
年尧以为新郎开玩笑,不当真,随便往单子上瞟了一眼:“你随便调吧。”
“什么口味?酸的还是甜的。”
“酸甜的。”年尧没什么跟新郎聊天的心思。
新郎撇撇嘴,跟严武对视一眼,走去一旁,留位置给他们。
年尧看着严武笑:“稀奇啊,你居然找我。出什么事了?”
严武翻了个白眼,捧读的口气:“没有,就想你。”
年尧笑起来,“嘁”了一声:“想我是吧,行。今晚去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严武不说话了,不想跟着年尧老流氓的谈话方向走。
年尧看严武不开口了,便收起调笑,严武果然不太会聊骚,年尧决定换个聊天方向。他往严武身边靠了靠:“说真的,我认识你都十几年了,这可是你第一次私事找我,我还处于惊讶中。”
年尧接到严武电话时候很是奇怪,毕竟严武跟他从来不多交流,年尧觉得可能是要求他办事。来见面之前年尧是这么打算的,估计严武想知道现在严家的状况,来拜托自己,这是个拐严武上床的好机会,也不是他有多喜欢严武,就是有一些冲动而已。
年尧坐直,笑意盈盈地看严武:“所以啊,说吧。我们什么交情!”
新郎过来送酒,看着满面春风的年尧,担忧地看了一眼严武。
严武转头看着年尧:“我要借钱。”
“……”年尧笑脸一僵,“嗯……交情这个事情,它是一个,一个动态的……嗯,在不同的时刻,它有不同的……”
严武打断他的话:“我还没说要多少。”
年尧认命地点点头:“你继续说。”
“七十万,人民币。”
年尧摇摇头不可置信地笑着:“你?管我要七十万?”
严武点头。
年尧正经起来:“第一,按你现在的收入水平,你是在要求我送你,你还不起的。第二,我为什么要送你?”
严武没说话。
年尧贴过来,几乎亲上严武的脸,把话吹进严武的耳朵里:“你要是要,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严武笑了出来,好像看完了小孩子的闹剧。
然后严武收起笑容,转头看年尧:“年尧,当年我的东西严家都拿走了,我打听过了,最后那些是你处理的。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有副孙过庭的字,有个《梦梁录》卷十五的明代刻本,还有……”
年尧咳嗽了一声,打住了严武的回忆。
“啊对了,还有这个。”严武伸手敲了敲年尧挂着脖子上的玉,这是他小的时候家里托人从缅甸带回的翡翠,然后他爷爷给做的。正面是一颗谷子,背面是雕的是海,酒吧的灯光穿过去,穿过一团云絮,照着沧海里一粒粟。严武的手指尖在这块玉上停了一会儿,收回来,接上刚才的话,“这也是我的。现在怎么说也得小七价了吧。”
年尧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这个我问过你,你说送我了。”年尧不提字和书。
严武轻笑着看他:“对啊,我送你的。我不会要回来。这叫交情。不是动态的,是固态的。”
年尧无话可说,处理这个人的行李的时候,年尧找到了几件好东西,自己吞了,正好当时有个玩古物的朋友,出价很高,年尧就出了手,剩了这个玉,年尧很是喜欢,留着没卖,后来趁着这个人失心丧志的时候暗示过一次,他说送你了,年尧顺理成章地接了手。
严武不再开口了,年尧也沉默着。
“七十万是吧?”
“对。”
“我给你。”年尧认真地看着他,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这钱对年尧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那些东西也不止这个价,这人果然不会做生意,也不会打算。
严武哼笑了一声:“好。”
严武本来不想翻旧账,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谈钱,但是毕竟他完全没有存款,营生又不固定,还花钱如流水,况且年尧完全没有占过自己便宜的自觉,最后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不过好在年尧也没有打算赖账。
年尧舔了舔嘴唇,观察着严武的脸色:“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吧?”
严武点点头。
年尧还是想解释:“其实我也没想到你能在严家留那么久,你的东西他们让我处理,我以为你都不要了,所以……而且当时我们也不熟嘛……”年尧本来想说他没想到严武能活这么久,毕竟按当时严武的工作强度,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况且在年尧心里,认识久的人自然而然就是朋友。
严武听完他说话,笑着跟他点点头。年尧脸色一松,伸出拳头:“所以,我们没事了?”严武应了一声,抬手跟他碰了碰拳,然后便转过脸去喝酒。保持好关系还是利大于弊的。
年尧还想说点什么,最后挠挠头没开口,盯了一会儿严武的侧脸,后者喝着酒完全不理会他的目光。年尧低头轻轻叹了口气,抬起脸跟严武道别,叫严武自己多保重,酒也没喝完,拎上外套离开了。
扑克一直忙着跟Tide的沟通,两人在商业规划上一拍即合,对生意都十分有想法。扑克白天跟Tide谈,晚上就来跟严武大展宏图。
“我们是这样想的。”扑克看着严武,眼睛因为憧憬而闪闪发光,迅速吞下第一口酒,“我们想搞那种高一等的,不再让普通人下场赌了,专门做有钱人生意,大笔钱的那种。场子里也管得严一点,环境好一点,人少一点,抽水抽的多一点,拳手打得狠一点。”
大意是要做高端赌拳场,设置入场资金额度,抬高赌博门槛,完成客户分流,实现高端客户培育,重新定位赌拳生意。
扑克靠近严武,压着声音但压不住激动。
“所以,准备入伙吗你们?”新郎在旁边听着。
“我还在跟头儿商量。对了,你的酒吧打算怎么办?”扑克问新郎。
新郎委屈地撇了下嘴:“算了,我打算走了。说不定去曼谷……有人介绍我去那边……看看做什么吧。”说完长长地叹口气,低下头。
“我出钱,你买下来吧。”严武用手转着空酒杯,轻轻地开口。
新郎和扑克都猛地转头看他。
“你有钱吗?”
“对啊头儿,你不是从来不攒钱的吗?”
严武向来花钱大手大脚,从来不做财务规划,他买的烟都是贵的,抽完身上都不怎么沾烟味,扑克他们那时候就很奇怪还有人居然看重这个,调侃他赚钱赶不上花,严武就吞云吐雾地回答人生苦短,今朝有钱今朝花。
“就这一笔,来源你们就别管了。你还差多少?”严武转移话题。
新郎犹豫了一下:“五十万吧。”
严武点点头,扭头看扑克:“嗯。你要入伙Tide的生意吗?”
扑克点点头:“我手头有些积蓄,你入伙的钱我也出了吧。”扑克有些担心严武的钱来路。
严武摆摆手:“不用。跟年尧算了算旧账,差不多了。”
严武想了想又问新郎:“你跟卖花人交涉的时候让扑克陪你去吧。”严武不太放心卖花人。
新郎有点愣愣的,还在想要不要接受严武的钱,犹豫着。
严武看他,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臂,像新郎经常做的那样:“别想了,你拿着吧,以后我就是你老板了。但是我很懒,酒吧还得你管,出入账也别拿来烦我啊。”严武看新郎还是一副不太欢快的样子,叹口气凑近他:“我最早来清迈,跟本地人起冲突的时候,受伤没地方去,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就因为我来这里喝过一次酒。你跟我一面之缘,你不也帮我了吗?”
新郎沉默了好一会儿,偏着头,不看他们,一副要哭的样子,最后点了点头,扭头转身,慢慢地走到吧台另一侧,默默地抿着嘴擦桌子。
严武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什么情感爆发,才把头转回来。
扑克从刚才开始就微笑着看他们,等严武转回来,就问他:“头儿,明天下午跟Tide见个面聊聊?”
严武点点头,又冲新郎招招手。
新郎眼睛红通通地走过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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