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陶一粟等着时候的到来。他现在有一种特殊的本领,他能发呆发很长的时间,这里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书,没有任何消遣娱乐的东西,陶一粟光是坐外面吹风晒太阳就能一天。尤其是他在屋后发现了一截木头,便开始拿着木头刻些东西。
他坐在外面的小凳子上正用小刀磨木头的棱,听见那人的棚屋传来声音:“你为什么来这里?”
陶一粟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受伤了。”
“哪里。”
“菲律宾。”
“……伤哪里了?”
“胃,穿了个洞。”
“埋伏?”
“跑神了。”
“你放哨?”
“嗯。”
“为什么?”
“……”陶一粟停了一下,“看一只鸟。”
“你队友真可怜。”
陶一粟没说话。
棚屋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又响起来:“这些对你来说一定不容易吧……毕竟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陶一粟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语气强硬:“什么?”
“我说了,”那人抬眼跟他对视,“我知道你是谁。”
陶一粟歪头看他:“你是狐狸的人?”
“狐狸?那白痴……”那人嗤笑一声,摇摇头,“那件事我知道而已……大概五六个人知道。”
陶一粟看他,不像在骗人,所以捡回了自己的木头和刀,继续磨。
那人却死死地盯着陶一粟,带着点狠意笑了:“你恨他吗?你难道不恨他吗?”
陶一粟警惕起来:“什么?”
“你不怪他吗?你不会想,他要是不死就好了,你就不用替他活了。他一死百了,你怎么活呢?你想去拼命吗?你想去杀人吗?你凭什么做这些呢?就因为他死了?又不是你叫他去死的。”那人盯着陶一粟,咄咄逼人,“你要怎么跟自己相处呢?你把自己当什么,某种爬虫?蜷缩着过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这样就什么都不用负责。”
陶一粟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知道了。”那人眼睛一亮,继续,“重点不是你把自己当什么,是你把他当什么。你要把他当做神。这样你才能奉献你的人生给他,他不会错的,他是遥远高贵的,所以你才能做下去。不然呢,你认识他才几天,接下来要用多少年来弥补他?他一定要是神,不然你就应该恨他。”
陶一粟立在原地,看这男人兴奋起来,扔出伤害人的语言,企图以语杀人。
陶一粟还是走开了,他决定去看看年尧说的河。
男人望着陶一粟走开,低头继续用力擦自己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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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喝完自己的水,拿起石灰笔,走到墙边,蹲下,重重地在墙上最后一行划下一道。走回床边,垂着头失神,焦虑和恐慌袭来,他只好重新拿起枪擦。
外面天黑了,陶一粟回来了。男人看着陶一粟走进来,给他放了饭,换了水,转身要离开,但是却没走。他在棚屋外站定,掏了根烟,点着,靠着门边抽烟。
男人屋子黑暗,他就着陶一粟的烟光,配着一点月色,断断续续地看得清屋子。男人吃着饭,陶一粟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
“不是神。”陶一粟过了很久才开口,“我没把他当神。因为我不信神,也不会为神去做任何事。如果有神,他应该全知全能,不会犯错,不会怕。他不是,他只是普通人。我不恨他,要怪也怪不到他身上。我大概能猜到他靠着什么撑下来,却不敢猜他抱着什么心情去死。他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孤独,绝望,才头也不回地选择去死呢……”
男人看着陶一粟,不说话。
陶一粟转过脸,看看墙上画的竖道:“还有啊,你先处理自己的问题吧。转移焦点到我身上,帮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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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一粟数着日子,马上就要走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他甚至可以开导自己了。
“回家”这个念头在某种意义上拯救了陶一粟。
陶一粟日常去河边。这天他把面包和水送到棚屋,男人破天荒地跟他打了招呼:“早啊。”陶一粟愣了一下,点点头回他:“早。”男人听完,甚至笑了一下。
陶一粟看了他一眼,牵着嘴角回笑了一下,便出门去河边。
他站在河边抽烟,今天阳光不错,男人也好像好了起来,陶一粟看着水面粼粼,心情也昂扬起来,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突然,一声枪响,穿过树林飘来。陶一粟手一抖。
只一声,万物便又是一片宁静,风声还是风声,树叶还在摆动。
陶一粟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又转回来继续抽烟。他大概猜得到,划在墙上的日子、日复一日擦枪,又不为杀陶一粟。他只是在想,果然,指点别人的人,自己的问题更难解决,决定要去死的人,不会犹豫。
年尧来接陶一粟的时候,陶一粟正在挖坑。年尧走进棚屋看了一眼,又皱着眉头走开,打了小算盘,提议自己来挖坑,这样就不用搬尸体了。陶一粟点点头答应了。
“他是谁?”陶一粟问了一句,也许刻个墓碑什么的。
“以前NT的人,外勤里二把手。”年尧边铲土边回他,“两年前的任务吧,他们被抓了,他整个队的人都死了,死得还特别惨,好像有一个化成水儿了。具体我们也不太清楚,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回来以后就不行了,估计精神失常了吧。老板——原来那个——念旧情把他送来这里,要不然他早晚被狐狸除掉。”
陶一粟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竖道,最后一道画在了最后一行的最后一个角落。
陶一粟把他拖出来,埋进坑里,封好土。拿着削好的木牌站了一会儿,想不出该写什么,最后把牌插在土堆上,跟年尧离开了。
第63章 名字 8——归途
陶一粟终于踏上了归途。
他先去了印度,通过年尧的朋友给的地址找到了当年的保卫处,在外面的接待处坐了两个小时,那边才找来了一个讲英语的,充当临时翻译。陶一粟主要想知道当年保卫处的人找没找到尸体,毕竟他们找到了行李。那边说不好查,需要身份证明什么的,搞得陶一粟很头大,不知道当年年尧他们是不是也这么麻烦。
上午无功而返,陶一粟跟翻译了喝了一中午的酒,吃完饭,翻译喝得有点多,劝陶一粟托托关系,陶一粟两手一摊,他谁也不认识。他本想打电话问问年尧有没有什么路子,结果翻译善心大发,愿意帮忙,陶一粟便请了这顿饭。
他们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才能去档案室等别人帮忙查。陶一粟报了年份和月份,跟翻译坐在门口等,工作人员去查当年无人认领的尸体。查了半个小时,工作人员才出来,她很胖,翻得大汗淋漓,把档案扔在台上,抱怨着纸质管理太麻烦了,应该像新德里那样,全部换成电脑。
翻译和工作人员聊天,羡慕她来自大城市。
陶一粟在翻找起来,看到了熟悉的脸孔,尽管青白变形,陶一粟也知道是谁。档案记录也不是英语,陶一粟打断翻译面如桃花的勾搭脸,叫他来看。翻译撇撇嘴,告诉他,尸身被捐给医学院了。陶一粟一愣,问是哪个医学院,翻译有点不爽,指了指一行字。
陶一粟看着自己完全不懂的语言,拍了拍翻译的肩膀,邀请他一起去。
翻译皱起眉头:“我可不是翻译,我是个老师。”
陶一粟看他:“拜托了,我付钱。”
翻译想了想,同意了。
医学院管理处本来都要下班了,听了陶一粟的来意,遗憾地告诉他,她也帮不了忙。陶一粟耐心有点消磨,问她谁能负责。她说主任。陶一粟让她打给主任,她不愿意,说有事工作日再来。
翻译也在旁边劝他,不行就明天,休息一晚。
陶一粟看他们两个都不好做,正准备离开,翻译顺嘴说了一句好像明天周六,不上班。陶一粟转身就回来了。
他看着管理处的小姑娘:“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很急。你给他打电话,不然你会受伤的。”翻译看情况有些失控,着急起来,想离开,被陶一粟一把抓了回来。
管理处跟主任说这里有个加急文件需要他签,主任答应回来。陶一粟跟翻译上楼去主任办公室等。
临上去的时候,陶一粟想了想,给小姑娘道歉,她不太相信地白了一眼。
陶一粟跟翻译坐在办公室里等,看见办公桌上有个相框,装着主任一家的照片,他们有一双儿女。陶一粟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还没放下,门就被推开了,主任拎着包走进来,看见陶一粟拿着自己家的照片,顿时警惕起来。陶一粟慢慢放下照片。
主任走进来,跟翻译用当地话交谈了几句,被陶一粟敲桌叫停。
翻译也扭头跟陶一粟说:“我只是跟他说你不想惹麻烦,不然他就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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