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一粟还是被关在这房间里,没人来理他,但是有人来送饭。送饭的人是个印度人,一米八左右,身材又宽又短,脸上胡子遮了大半张脸,胡子没修理过,上面有时会沾着黏着的酱料,结成块挂在胡子上,那人行动一大就碎掉落下来。一双眼睛一只眼白发黄,另一只布满血丝,额头高又凸,头发稀疏地翘着。那一双眉毛尤其引人注意,尾端挑的非常高,而眉心陷入鼻中,使得眉毛看起来像是两把刀对称着插在眼上,因此这个人任何表情都显得异常凶狠。这个印度人也是最早来给陶一粟送饭的人,这几日陶一粟的伙食全由他负责。他还给陶一粟的手做了简单的处理,但里面的骨头还是错位裂开的。
陶一粟总共见过七个人,其中最早的两个带着面巾和头罩,领胖男人来的高个男人肤色比印度人白,像是阿拉伯人,最后看见的那两个人也像是中东人,陶一粟便开始猜测这印度人的身份。
陶一粟数着太阳升起的天数来计算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他在数到第三天的时候要了卫生纸,第五天才拿到。他在数过十天的时候开始感到恐慌,数到第十五天的时候他开始清理房间。
这几天他吃喝拉撒都在这房间,整个房间充斥着异味。陶一粟把自己的呕吐物和排泄物都拿衣服叠着推到角落里,路上留下的痕迹用送来的水擦地,他的大衣已经不能用了。
吃饭在距离最远的另一个角落。他的脑子已经记不清太阳升起多少次了,他用手表的棱在墙上划着日子。
天气渐渐热起来,陶一粟十七天没有洗过澡,头发开始变长,脸上胡子也冒出来,眼底全是红色浮肿,衣服上被跳蚤啄出洞,跳蚤在陶一粟身上爬动,陶一粟把自己身上抓出一道道血印。那所谓排泄物的角落上面笼着一层苍蝇,还有白色异虫穿梭其中。其他生物渐渐要占领这个房间。
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陶一粟每天坐在房间里,从日出到日落,快要把他逼疯了。他的脑子一团浆糊,有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拿头撞墙。他的思维开始断层,某日午后断开,再连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在失去思维控制的时候,陶一粟就急得开始发疯,又踢又打,往墙上撞,嘶吼着跪在地上,抓自己的脖子,指甲缝里都是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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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哪一天,进来的人不是印度人,是个端枪的阿拉伯人,一把拉住陶一粟,把他拉出房间。
陶一粟一下子进到阳光下,眩晕地腿软,往后缩想回去房间里,被那人大力一拽甩到在地上。
陶一粟在地上发抖,像个被拖出地窖的阴鬼,见阳必死。
旁边的人交谈了几句,印度人蹲在他面前,用磕磕绊绊的英语问他:“你会说英语吗?”
陶一粟没反应过来,人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印度人摇摇头,站起身,旁边有人上来,直接用枪对准他的头。陶一粟猛地伸手拉住印度人的裤脚,张开嘴,从喉咙里往外挤字,试着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会……会……”
那印度人看看高个男人,得了同意又蹲下来,慢慢开始跟陶一粟说话。
他们现在在深山里的据点,最近的公路走路要七个小时。本来这些人要撤离,都已经走出去了,才发现外面情况很糟,只得重新折返。原先要接应他们离境的人叫阿诺德,是出入管理局的一名普通员工。阿诺德在一场演变为街头斗殴的游/行中被枪杀,印度政府安保长官是新上任的,决定拿街头斗殴做个大新闻,开始彻查跟街头斗殴有关的一切人员,在调查死亡人员阿诺德时,意外发现他跟来自巴基斯坦的一伙不知底细的人员来往非常密切,根据监控和知情人描述,画出了人像,贴了通缉令。所以风声很紧,他们要在这里多一段时间。叫陶一粟出来的目的很简单,他们的食物撑不住了,而印度人一个人拿不了太多,其他人又容易引起怀疑。
印度人还在讲的时候,旁边端枪的人踹了他一脚,嫌他说的太多了。印度人马上噤声,站起来看老大的脸色。高个男人跟他说了几句,点了点头。
印度人拉陶一粟起来:“你得先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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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一粟洗完澡,换上了干净衣服,跟着印度人往外走。印度人走之前比划了什么,老大摇了摇头。
路上陶一粟跟印度人小心翼翼地说话,他猜想刚才印度人是想要把枪,那些人没给他。印度人说那些巴勒斯坦人原来隶属于一个雇佣军组织,那个组织近几年不行了。他是金奈人,从监狱里出来没什么正经事做,本来作为当地的联系人帮他们处理过不少事情,认识快十年了。这次事情出差错了,留他在这里,一方面可以带他们熟悉地形,另一方面可以代替他们去外面,平时就负责做做饭。
陶一粟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打算。印度人恶狠狠地叫他别想花招。
他们下了山,穿过树林,不休不止地走了六个半小时,才终于走到了公路上。两人在公路上等了半天,才有辆皮卡愿意带他们。
皮卡带他们到城里,两人下了车,先去租了一辆车,开去去市场上买东西。
已经下午四点了,他们今天是赶不回去的。
他们把车停在一个拐角,两人徒步走进市场。陶一粟背着一个筐子,手里抱着一个筐子,印度人只背了一个。印度人死死地看紧陶一粟,不让他走到后面。印度人负责讨价还价和选购,买完了就扔进陶一粟的筐子里。在印度人不看他的时候,陶一粟对着旁边的商贩使眼色,商贩开口问他有什么事吗,印度人扭头凶狠地盯着陶一粟,陶一粟只能低下头。
第一次购物后他们去把东西放到车后面。印度人叫陶一粟坐到副驾驶,自己坐到驾驶座,关好门,摁住陶一粟的头往手套箱上撞,陶一粟想用胳膊撑,没撑住,额头上红肿一片。印度人靠近他:“你给我老实点。懂就点点头。”
陶一粟点点头。
印度人拎着陶一粟的后领:“现在我们下去买东西,你再做多余的事我就弄死你。”
陶一粟点点头。
印度人开了车锁,拉开自己这边的门。
但是陶一粟更快,他拉开门跳下去就跑,玩命儿般飞奔,眼前都是金星,路线也歪歪扭扭,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但是陶一粟不认识路,他本能地朝人多的地方跑,没跑多远就是个巷口,陶一粟在直行、左转和右转里,选了左转。
左转是死路。
印度人已经跟了上来,陶一粟的呼救没有什么效果,只是引来几个人的注视,印度人用当地话劝他们走开,那些人看了看墙角里的外国人,都四散而去。
陶一粟正挣扎着往墙上爬,被人一把拽下来,拳头砸在他脸上和身上,陶一粟缩成一团,护住自己的心口,抱住头,只能感觉身上一阵阵重击。陶一粟现在还不了手,因为他非常饿。
当天他们的购物先行结束,印度人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去买,他们住进一家小旅馆的标准房间,没有热水,房间一股霉味,电视是坏的,两张小床白色的被单上有着久经考验的污渍。
印度人买了饭,进门把储备放在墙角,看看站在门边像个鬼一样的陶一粟,把饭放在了桌上。印度人叫陶一粟进来,关上门,自己坐下来吃饭。陶一粟还是站在门边,盯着桌上的米饭和几份打包的菜。
印度人边吃边看陶一粟,这小鬼又怕又慌又疯,还算不算个人?
陶一粟根本就没在考虑这种问题,他浑身是伤,一天没进食,精神层面的任何感知都算个屁。印度人吃得差不多了,他勾勾手,叫陶一粟坐下来吃饭。
陶一粟扑过来,拿起勺子往嘴里挖。陶一粟左手根本不能动,右手缠着发臭的布条,饿狗一样进食。
印度人走去角落盘货,陶一粟把装菜的袋子也舔了一遍。他进完食以后看着印度人,小心地开口:“我的手需要看医生。”
印度人抬眼看他一下,没说话。
“现在动不了,没办法帮你把东西带回去。”
印度人这次停下手里的活,抬眼看了看他,最后点了点头。
陶一粟去卫生间洗澡,他脱光了衣服看镜子里的人,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那双眼睛浮肿凸出,眼下一圈黑紫,人不自觉地弓着背,像猫进入紧急状态,身上遍布伤痕,红色的是最新的,紫色的是瘀血的。这双手尤其,左手肥肿,指端瘀血严重,手面上有青紫的斑点,里面的骨头是歪的。右手中指感染,流脓染脏了布条,另外两根指头指甲还在长,翘起的指甲盖从肉上长远,除了有些发炎,其他没什么。
陶一粟盯着镜子,盯久了就心头冒火。
他仔仔细细刮了胡子,把头发拢到脑后。直接用水冲自己的中指,冲干净脓包,缠上卫生纸。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想看起来有个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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