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即就赶了回去。西野本想自己搭车走,齐屿的手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后脖颈,说两个人一起。
齐屿牵着他的手显得十分坚决,西野没再坚持,他现在没有心思去考虑西守培和齐屿见了面要怎么办。
等真正见了人,西野悬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虽然少不了疼,但至少人还在。
他上次见西守培还是半年前,没在家住,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从那次争吵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是断了,不再勉力维系着岌岌可危的温情,可真等出了事,西野发现自己还是着急的,他害怕西守培真的离他而去。
那一跤摔断了西守培的一根骨头,需要上钢板,人年纪大了,骨头都变得酥脆,他只是突然觉得乏力,一下没站稳,摔在了院子里,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邻居和西野交待了一下情况,目光忍不住往旁边的齐屿身上瞟,西野看出他的疑惑,说是朋友,开车帮忙送他回来的。邻居的目光收回去,嗓门很大地夸西野有出息,西守培养他养得值,不像西强那二流子,即使不死也靠不住。
西野抿紧了唇没说话,在邻居提到西强的时候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看了旁边的齐屿一眼。齐屿注意到他的动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向邻居说,他们可以自己在这看顾西守培。西野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向邻居道了谢,让他们先行回去。
手术要第二天进行,西守培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两人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又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疼痛没让他发出呻/吟,却镌刻在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里,让他显得老了很多,看起来沧桑极了。
西野想让齐屿找个宾馆去睡觉,自己在这陪夜,齐屿使劲儿捏了一把他后颈的软肉,压低声音道:“你别总是想着把咱两个分开,什么事儿都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儿。”
西野这才作罢了。
夜里他们两个并排坐在屋内的长椅上,屋内有暖气,倒不算冷,但也没有多暖和。齐屿把车上的毛毯拿下来,把西野揽在怀里,盖在了两个人身上。
西守培在打着点滴睡觉,屋内的灯关了,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屋里倒算不得暗。齐屿在毯子下暖着西野冰凉的手,低声道:“你靠着我睡一会儿。”
西野摇了摇头:“我不困。”
西守培咳了一声,两人不再说话了,西守培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我跟他们说别跟你打电话,叫你回来做什么,还不够碍眼的。”
西野平静道:“事儿不少,总得有个人来跑。”
西守培嗤笑:“我这一摔,得两三个月不能走路,你还能一直在这看着不成?”
“总有解决的办法。”
西野话音刚落,齐屿突然接道:“您要是愿意的话,恢复期可以来我和西野的家住。”
西野惊讶地看向齐屿,被齐屿安慰地拍了拍手。虽然西守培没法坐起身,但他们都知道,他在打量齐屿。
半晌他哼道:“少看你们几眼我还能恢复得快点,别他妈给我找恶心了。”
疼痛让他没有太多发火的力气,虽然说的话仍然不好听,但已经是难得的好脾气了。一开始西野还担心西守培会大吼大叫着冲他们砸东西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让他难以入睡,想找点其他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西守培今夜话有些多。
屋内静了半天,他又问道:“你们买了房?”
西野嗯了一声,得到了一句嘲讽:“这是傍了个大款啊。”
齐屿笑道:“虽然我挺想当您口中的大款的,但很可惜我不是,所以西野还得月月陪我还房贷。”
其实西野总觉得在这事上有些对不住齐屿,他的工资比齐屿要低,每个月还要分出一千块打给西守培,生活的大部分花销还是靠着齐屿的工资,所以西野只能试图多挣点加班费。
西守培道:“你们放心,花不着你们的钱,人家都说政府能给报销百分之八十,剩下的钱我自己有。你以后也别给我打钱,我他妈以前就跟你说过,老子用不着花你的钱。”
西野没再说话,对上齐屿有些担心的目光,冲他笑了笑示意没关系。他和西守培的相处以前连这都不如,不至于因此感到难过。
西守培的手术很顺利,但还要在医院住一个星期,出了院怎么找人照顾他也是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
齐屿安慰西野:“到时候再考虑,过年呢,开心点。”
忙忙碌碌两天过去,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了。这两年开始对燃放烟火炮竹管控得越来越严,连他们那落后的小镇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县城里也比往年沉默了不少,小孩子却不管这些,兴奋地买来各种飞炮,在街边放得欢快。
西野看到离得不远的学校的楼,突发奇想要带着齐屿逛一逛。他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喜欢的,但守着齐屿,它突然离他亲近了起来,让他想捧出来一点点指给齐屿看。
学校不大,是方正的回形楼,一边初中部,一边高中部。站在学校操场的围栏外面,西野指给齐屿看最边上的那个房间,那是他的初中教室,西野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
他说:“真想再坐在那里试试,看能不能一低头看到你。”
齐屿看着他笑,说:“我就在你身边呢,哪用跑那么高去看。”
西野带着他沿着街道往前走,一个个走熟了的地方,因为身边人的出现,变得新鲜了许多。
西野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如果初中的他一低头就能看到齐屿,那时候的他身上还没有那不堪的秘密与镣铐,也许能给他一个更干净的人。
年夜饭是水饺,西守培刚做完手术,西野只让他尝了一个,就当走了个过年的仪式。
齐屿嘴上说自己不挑食,实际上却不是如此,他不太爱吃面食,被西野逼着吃了半碗,剩下的水饺还是交由他男朋友负责了。
过年的小县城里也到处闪烁着灯光,西守培在屋里睡觉,西野和齐屿在医院的花园里吹冷风,不时地有烟花从四处升起,比不得城里的焰火灿烂好看,经常只打到低低的半空,开出的花也瘪瘪的,炸得不是很圆满。
不知哪家病友的小孩在花园里玩,拿着小飞炮贱贱地一会儿扔一个,手里还捏了一把小礼花。
齐屿兴起,厚脸皮地跑过去向人家小孩子讨要了两个,西野笑话他:“多大了,还玩小孩子的玩意儿?”
齐屿塞他手里一个,挑眉道:“那怎么了,我那么大了还用小孩子的痱子粉呢。”
他说着点燃了手中的一个,白亮的火光蹦跳着四溅,齐屿喊:“快点,一会儿这个就点完了。”
西野无奈地把自己手上的那个凑上去,用齐屿手里的那个引燃了,一时间光更亮了,溅到手上有轻微的麻感,西野抬起眼看烟花光芒中的齐屿的脸,那上面有着温柔的笑意,也正认真地盯着他看。
烟花很小,燃了半分钟都不到,就熄了下去,只留下红红的火星,然后归于灰白的渣滓。齐屿倾身过来,轻轻地吻了吻西野的嘴唇,烟花燃尽后的□□味残存在鼻尖,然后被齐屿的气息盖去了。
“新年快乐,男朋友。”
那些亟待考虑又千头万绪的现实暂时远去了,他们眼里心里只剩下彼此。齐屿拿着西野的手,柔柔地吹了吹,问刚刚有没有烫到。
西野摇摇头,齐屿笑着在他手上亲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盯着他的手指瞧了半天:“是不是少只戒指呀?”
西野把手抽回来:“瞎说什么呢!”
“诶我怎么就瞎说了,等之后攒攒钱,给我男朋友买个大金戒指。”
西野忍不住笑:“土不土?”
齐屿一本正经:“没办法,我们土大款都这品味,你嫌弃也得收着。”
西野当他说胡话,被他闹烦了,好好好地妥协得很快,然后齐屿就开始美滋滋地手工量他的尺寸,量完手指头就算了,还开始往各种无关的地方去,西野红着耳朵把他推到一边去,自己回了病房。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新年的第一天,就连医院里都洋溢着平时没有的喜气儿,西野稍稍开了下窗,深吸了一口窗外新鲜的冷空气,让头脑清醒了些。
结果胸膛中吸进来的冷意还未散尽,医生直接往里面倾倒了一桶冰,冻得他五脏六腑都要凝结成块。
医生指着检查的片子说,建议给西守培做一个更全面的检查,腿的问题倒是小问题了,更严重的是他们怀疑西守培肝脏有可能产生了病变,也就是肝癌。
西野消化了半天那个词儿,齐屿攥紧了西野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听医生怎么说。”
医生收回放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的视线,说:“不用太过担心,看片子应该还处于肝癌早期,没那么严重,等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们再来看怎么治疗。”
病房里有一台小电视,西守培正躺在床上看春晚的重播,脸色比前两天好了一些。西野没进去,站在病房门口看了半天。
等检查结果出来,病情确凿无疑,医生说积极治疗还是有很大的希望的,没想象中那么严重。西野已经冷静了下来,怎么告知西守培又是一件难事,还没等西野想好怎么说,西守培却先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