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傻 (陈景初)

　　“……知道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把手头的事做完我们就走。”
　　苏明亮乖乖地答应，在他转身要走时又叫住他：“哥。”
　　陈遇转头：“嗯？还有什么事？”
　　“我刚刚和上次我们在超市见到的那个叫温可青的小姐姐一起上来的。”苏明亮察言观色，“你和她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次不太一样了。”而且她都没有叫陈遇一声，让他自己进来找人的。
　　“哦。”陈遇懒得和他解释，敷衍,“小孩子少管那么多事。”
　　苏明亮有点不甘心，看着陈遇头也不回地出去了，顺手把门关了个严实。
　　“又一个啊。”有女同事去茶水间接水，回来感叹，“陈遇的朋友们颜值倒是个顶个的能打。”
　　温可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道：“那是他弟弟。”
　　“咦？是吗？可看起来长得一点也不像啊。”女同事就是那天送温可青回家的，素来和温可青关系不错，八卦兮兮地问，“说起来，你和陈遇到底怎么样啦，聚餐那天我看你们两个——”
　　“别说了。”温可青心烦意乱地打断她的话，“赶紧去干活吧。”
　　女同事悻悻：“我是关心你呀。”
　　温可青看着休息室那道紧闭的门，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用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苏明亮一进门就喊：“我回来了。”陈遇深吸了口气，跟着他走了进去。董然正在厨房做饭，陈旻跪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趴着茶几画画，连一向晚归的陈父也坐在沙发上翻报纸，时不时看看陈旻的画，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陈遇有点懊悔。
　　苏明亮被董然打发去蛋糕店取蛋糕，陈遇在沙发上无聊地干坐了一会儿，陈父终于舍得放下报纸，瞟了陈遇一眼，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专心致志地和谁聊天，咳了咳，等他有些茫然地抬头，便说：“不要总是盯着手机看，眼睛都坏了。”
　　陈遇不反驳，听话地收起手机：“嗯。”
　　陈父一时无言，陈旻停下画笔，仰头看陈父，小声音脆生生的：“爸爸，我画完了，动画片要开始了。”
　　“哦哦，好好好。”陈父答应着，起身去给她开电视。
　　陈遇见那一大一小看得开心，便起身回了房间，这几年他陆陆续续地处理了很多东西，重要的东西也搬走了，现在房间里几乎只剩了苏明亮的东西，而他的痕迹早慢慢散去了。苏明亮在书桌上摆了他们两个人的合照，似乎是很早之前的照片了，苏明亮还比他矮很多，一脸稚气地笑。
　　物是人非，陈遇摩挲着相框的边缘，心头陡然升起这样的感叹。
　　不多时，苏明亮回来了，在客厅没见到陈遇，把蛋糕放进厨房便来房间里找他。陈遇正站在书架前翻一本书，闻声头也不抬道：“回来了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呀。”苏明亮笑着把门关上，走过来，“你在看什么？”
　　陈遇将手中的书合起来，将封面给苏明亮看：“你的课本。”
　　“诶……看得懂？”苏明亮见是自己大一时的计算机课本，疑惑地说，“你明明是文科生来着吧。”
　　陈遇又随便翻了几页，问：“你们的课程难吗？应该也是从零开始学习的吧。”
　　“还行吧。”苏明亮好奇，“你问这个干吗？你想转行吗？”
　　“我是没有那个兴趣，不过……”他止住话题没说下去，把课本合上放回原处，自言自语，“算了，这种事还是看他自己的意思吧。”
　　苏明亮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云里雾里地答应：“哦……好吧，不过，你说的那个‘他’，指的又是什么他啊。”
　　“没什么。”陈遇转身往外走，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差不多准备吃饭了吧，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苏明亮觉得他怪怪的，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才耸了耸肩跟着出去了。
　　饭菜很丰盛，陈遇耳边听着他们聊些家常，心里却忍不住老是想韩叙辰一个人在家做什么，只觉食之无味。陈父冷眼看他几次，终于忍不住：“陈遇，你弟弟生日，叫你回来吃顿饭就这么为难？你看你这一晚上没个好脸色的。”
　　陈遇回过神来，苏明亮担心他们吵架，不待他开口忙抢着说：“我哥没那么想的，爸你就别乱猜啦。”说完扭脸看陈遇，“是不是，哥？”


第三十九章
　　陈遇看着苏明亮担忧的眼神，勉强笑了笑，好歹是平和地把这顿饭吃完了。
　　饭后苏明亮帮着董然在厨房收拾，陈遇和陈父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陈旻吃多了，肚子不舒服，趴在陈父腿上，撒娇要他揉肚子。陈父一面轻柔地帮陈旻揉肚子，不经意地问：“我听明亮说你和一个女孩子走得挺近的？”
　　陈遇放在腿上的手指僵了僵，心里责怪苏明亮多事，平静地解释：“没有，爸你不要听他乱说，我们只是普通同事而已，没有别的关系。”
　　“哦。”陈父神情平淡地应了声，又旧事重提，“你不是小孩子了，该考虑结婚成家的事情了。”
　　“我也说过了，我没打算考虑这个问题。”陈遇说，“爸你就别操心了。”
　　“幼稚。”陈父低声斥责，又说，“你阿姨前两天正好说，她有个朋友，外甥女刚大学毕业，让她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爸，我真的不想。”陈遇神情固执，坚持道，“你不要勉强我了。”
　　陈父沉着脸看着陈遇，他和记忆中那个听话乖巧的小孩子早就不一样了，现在的他面上看起来软，心里却固执而强大，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坚持，就和……他的母亲一样。陈父想起自己因车祸而意外去世的妻子，想起她去世前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央求自己要好好对待陈遇，心里的疙瘩却怎么也解不开。
　　陈父突然叹了口气：“陈遇，一辈子那么长，没个人做伴你一个人怎么办。”
　　他流露出许久没有的软弱，给陈旻揉肚子的手都停了下来，引得陈旻不满地抓他的手。陈遇不由得心软，犹豫了半天还是交代：“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苏明亮恰好端了水果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大跨步走过去，把水果盘放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真的吗？可是那个小姐姐——”
　　“不是她。”陈遇打断他，对他一向容忍随和的态度这时带了些认真，“苏明亮，你在说话之前应该好好考虑别人的想法，比如你不该不征得我的同意就随便和爸说这些话。”
　　“我只是看那个女孩子很好看，吃饭时就随口提了一句。”苏明亮有些委屈地解释，“我也不知道爸爸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要不是明亮，你就什么都不会对我说。”陈父大为不满，“你什么时候把那女孩子带回来，差不多就赶紧定下来。”
　　陈遇想他倒是想带回来，就怕他老人家到时候经受不起刺激，于是便没有说话。董然收拾好也从厨房出来了，陈遇也不好再当着她的面对苏明亮多加责备，只淡淡地说：“我自己心里有分寸，明亮，你以后也不要再拿这些事跟爸说了，知道吗？”
　　苏明亮沮丧地垂着头，答应：“嗯。”
　　董然闻言笑了笑，问：“怎么了明亮？你是不是惹你哥哥生气了？”
　　陈遇摇了摇头：“没有的，阿姨。”他站起身来，“也没什么事情，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哥——”苏明亮挽留。
　　“对了。”陈遇从一旁拿过自己的包，在里面找东西，“我买的礼物还没有给你呢，中午匆匆忙忙去买的，你别嫌弃。”
　　他递了个包装得很精致的小盒子给苏明亮：“给。”
　　苏明亮接过来，却有些闷闷不乐的：“哥你不要生我的气。”
　　陈遇摇摇头：“没有，别乱想了。”他向陈父告别，“那……爸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陈父犹不放心，叮嘱：“记着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
　　陈遇随口应：“知道了。”
　　他并没有把这回事放在心上，因为按照陈父往常的行事作风，估计过不了三天他就会把这事忘个干净，所以连提也没有对韩叙辰提。
　　过了些天，陈父罕见地打电话给他，问他周五下班有没有时间，陈遇有点懵：“有是有，爸你这是要……”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去见一面。”陈父说，“你阿姨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人家女孩子也答应了。”
　　陈遇皱了皱眉，推开椅子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爸我们上次不是说过这件事了吗？你这是干什么啊。”
　　陈父的声音稍稍提高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再说见一见，哪怕只是交个朋友也总没坏处吧。”
　　“爸——”
　　“要么你今天就把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带回来。”陈父打断他，语气坚决，“陈遇，你可不是个爱撒谎的孩子，你有什么事都别骗我。”
　　陈遇无言，半晌才答应：“我去见就是了。”
　　“这就对了。”陈父说，“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陈遇挂了电话，在走廊里靠着墙站了一会儿，脑子里纠结着要不要和韩叙辰说这事。不过韩叙辰现在已经调换了值班时间，晚上八点下班，等他回来，自己也已经见面回来了，倒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到时候再和爸爸说自己和那个女孩子不合适。至于韩叙辰……如果真的直接把他带回去，爸爸可能真的会气死……都怪苏明亮多事，才引出这些麻烦，他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