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斋 (醉也真)

　　童演看他孩子似的样子，笑道：“周末跟我回家？”
　　“回什么家？”
　　“回咱家啊。”童演说。
　　叶离笑了笑，又低下头：“不去了，到时候半个楼道的人都知道我在外留宿了。”
　　“以前死皮烂脸跑我宿舍不回去，现在来真的了，倒担心这担心那的。”童演气得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大三不回宿舍还是新鲜事啊？”
　　“别人没事，我现在是异类。”叶离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怕他生气，偷偷看他。
　　童演心想，他究竟还是年纪小，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实际上还是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不过这也正常，同性恋加上师生恋，换做谁，担其中任一个担子都不轻松。
　　他拉起叶离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好，等你想去了再去。”
　　叶离心情好了一点。两人沿着一条小路，拐到了笑鸥路上。这时候海面是墨蓝色，和天空彼此分不太清。海浪声有节奏地涌过来，让叶离觉得平静安宁。
　　他忽然想跟童演说说苏小虔的事，又怕暴露他的隐私，于是换了个方式问：“你父母，知道你……”
　　“知道，早跟他们说过。”童演把手臂放下，拉着他的手，“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肯定能接受你。”
　　“我妈，肯定不会同意……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等你毕了业再说吧，我和她说。”童演想了想，“现在我也怕，没毕业就把他儿子拐了，她肯定得揍我。”
　　叶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握，反正和他聊了一会儿，觉得开心了好多。又吹了一会儿海风，两人走到宿舍区。叶离说：“就走到这吧，我回去了。”
　　“行。”童演站住脚步，看着他一个人往前走。
　　“哎！”叶离走出两步，突然转过身喊他。
　　“嗯？”
　　“你昨天留的作业，最后一题，怎么做？”
　　童演一皱眉：“最后一题？哪题？”
　　“就是什么积分器，半波正弦信号那个。”
　　“哦，积分啊。”
　　“书上找不到公式。”
　　“找什么公式？”童演问，“自己推不会？”
　　“自己推？”叶离心想，干嘛总留这些稀奇古怪的题！
　　“嗯，微积分，不会？”
　　“会。”叶离嘀咕了一句，扭头走远了。


第71章
　　“亮亮？快上线！阿骨说蓝龙刷新了，现在禽兽在那，还没有别的公会发现。”时靖宸在屋里突然大喊。
　　“我擦我就差一件蓝龙头了！来了！”朴亮从床上跳下来，问，“小虔，快来。”
　　苏小虔正在收拾书包：“晚上7点习题课啊，不去吗？”
　　“不是明天下午吗？”
　　“群里不说了么，改今晚了啊。”
　　“去不了了，蓝龙可遇不可求，有啥事让旋姐给咱传达下。”
　　《信号与系统》的助教是个美女师姐，叫刘旋。大家喊她旋姐。旋姐又美脾气又好，每次童演留的作业，她不仅判得认真，还把正确答案印好给每人一份。无论对童演还是师弟师妹都服务周到。这多多少少也缓解了大家对童演的紧张情绪，作业偶尔抄一抄，旋姐也不会到童演那里打小报告。
　　“你俩真不去吗？旋姐那天还在群里说习题课最好都来。”叶离说完，见那俩人没一点反应，脑袋恨不得钻进屏幕里去，于是拿了书包，和苏小虔出了宿舍往系馆走。
　　到系馆进了教室，6点50，屋里人不多。大一的习题课，大家都能跟上课一样出席。到了大三大四，正经课不少人都不去，更别提习题课了。
　　叶离和苏小虔在第一排放下书包，刘娜过来，问他运动会报名的事。于是叶离借着这个机会，招呼大家报名，教室里一下子吵吵闹闹的。
　　叶离在后面，趴在周诗桌子上，给她看运动会的项目，屋里忽然静了。他往门口看了一眼，来的不是旋姐，居然是童演。
　　“下课再说吧。”叶离赶紧回了座位。
　　童演拿着一大摞作业纸进了屋，目光从第一排的叶离和苏小虔，到后面的几个女生，再往后，环视了一周之后，问：“怎么这么点人？”
　　这次习题课是四班和五班一起上，到齐的话屋里应该基本坐满。可这会儿，缺了小一半的人。叶离往后看了看，又大致数了数没来的男生，除了他们班有十一二个在阿骨的公会，四班也有好几个男生在玩。这一下子二十多人都被他叫去打游戏了。
　　叶离心想，这中文系系草的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大。
　　童演沉着脸，看着叶离问：“人都干嘛去了？”
　　叶离没说话，周诗在后面嘀咕一句：“打游戏呗。”
　　“打电话，现在叫他们来。”童演把本来翻开的纸合上，俨然一副人不齐不上课的样子。
　　周诗在后面小声说：“我不打，让叶离打。”
　　叶离抬头，看见童演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瞪着眼看着自己，只得拿出手机。他想了想，打了朴亮的手机。
　　朴亮在宿舍正给坦克刷血，手忙脚乱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按了个免提。
　　叶离听见电话那边敲键盘的声音，还有阿骨的说话声。
　　“朴亮，快来上课，童老师在。”
　　“啊？”朴亮反应很快，“童老师在？他……让你打的？”
　　叶离“嗯”了一下，听见时靖宸喊：“靠！什么啊！这还剩一半儿血！走了就灭了！”
　　“哦，那……我过去。”朴亮不知道这边什么情况，显然也不太情愿走，但不敢拒绝，只得在公会频道里打了一行字：“班主任喊我去上课。”
　　阿骨瞟到了这句话，说：“去吧，坦克我刷。”
　　叶离又小声说：“朴亮，你们最好……都来。”
　　话刚说完，童演对着叶离大喊：“什么叫最好？必须都来！”
　　“好好，马上到。”
　　朴亮一听，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噼里啪啦地敲：“自五班的，都去上习题课！四班的也去！童演发飙了！在系馆等着呢！！！！”
　　公会频道里立刻炸了锅。
　　“不是吧……这会儿去……”
　　“我艹你们不带这样的！”
　　“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朴亮挂了电话，时靖宸说：“打完，打完再去，最多十分钟。”
　　“别，现在就去，快，老师等着呢。”阿骨在房间里喊。
　　朴亮打了句：“抱歉，下线了。”头像立刻黑了。
　　屏幕里剩了一半血的蓝龙喷了一口火，坦克的血掉了一大半儿。
　　队伍里四班五班的人还在犹豫，野外boss打了三分之二下线，的确是太可惜了。
　　“别打了，死了回城。”阿骨说。
　　今天阿骨上的德鲁伊号，时靖辰见他已经跑到了十几码开外，不再给坦克加血，只好说了句“那走了”，然后直接关了机。
　　一伙人陆陆续续来了教室，见了童演有的嬉皮笑脸，有的低着头从前面走过，故意不看他。像童演这么较真的大学老师，可以说是个奇葩了。
　　童演等那伙人坐下，也不说刚才的事，拿起那摞作业。
　　“自五班，最近一次的作业，有七个人的几乎一样。连换行的地方都不改。”
　　童演说得时候看着苏小虔，苏小虔撇撇嘴，瞪了一眼旁边的时靖辰和朴亮。
　　童演把作业纸数了数，又看了看下面的学生。七个人，是叶离和对面的两个宿舍的人。
　　“也就是说，两个宿舍，除了叶离，都抄的苏小虔的作业？？”
　　刘旋这周请了假，童演这是头一次看他们的作业。他估计之前的都是这样，不仅这门，其他的课也是一样。他把作业纸往讲台上一扔，说：“都在一个宿舍，苏小虔小你们好几岁，怎么就有自控力？还好意思抄他作业？”
　　时靖辰本来被童演喊过来就特别搓火，见他又婆婆妈妈地说作业的事，顶了一句：“他也玩。”
　　童演不知道苏小虔也玩游戏，本是随便一说，没想还被呛了回来。
　　“他玩但是不翘课！这就是自律！叶离怎么可以自己做作业？这要求不高啊。我没要你学他别的，最起码对待学业要认真！不然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童演说到这，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以为坐下面的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摇了摇头，闭了嘴。
　　时靖辰早就把叶离视为童演在班里的内奸，最近又听说他俩的事，更是不屑，嘟囔着说：“叶离多招您待见啊……我可学不来。”
　　这句说完，叶离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教室后面传来不知是谁的笑声，随后他好像又听见有两个人跟着笑，也许没有，是他幻听了。
　　他坐立不安起来，感觉背后有无双眼睛在看他，在琢磨时靖辰的话，分析童演和他的关系。或者根本用不着分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于是童演这个无意识的表扬，成了他的笑柄。
　　这一整节习题课，叶离都垂着头不说话，恨不得扎进桌子里去。苏小虔完全没受影响，全程都在和童演讨论习题的不同解法。两个人讨论地十分入戏，有来有回，旁若无人。
　　回了宿舍，那伙人在游戏里聊天。叶离一句话也不想说，早早地上了床。他想给童演发个消息，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童演话赶话地说到那，时靖宸心情也很差。没有人做错什么。